“怪事,陛下也会训人了,”高传禄笑骂一声:“去你的吧,我瞅着你也该挨教训了。”
说着,进了屋。
先看见宁盛一脸郁闷地自己个看着书,也不搭理他。
高传禄也见怪不怪,自从上次在水榭陛下放温远离开后,那之后的几日天天都是这样的脸色,甚至连外朝的大臣都惊动了,以为是什么人想不开触了陛下的霉头,跟着提心吊胆。
不过宁盛只是看着生闷气,并不迁怒别人。
高传禄给他倒茶:“陛下,上好的毛尖,您请喝。”
宁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茶,不知道联想到什么,哼道:“没下药吗,拿过来朕加一点料。”
高传禄哭笑不得,只好把茶杯远远地放在一边儿。
他眼看着陛下常看的《论语》被打开放在桌子边上,可能谁碰一下就要带着掉下去,于是顺手收了整齐叠放后正要收在一边,被宁盛看见了。
一看见书封是《论语》,对高传禄说:“拿过来,怎么了,朕被人说了几句,从此连《论语》都不敢看了,书有何罪。”
我的天,这是过不去了。
高传禄只好把《论语》递给了宁盛,见他随手压在胳膊底下那一小摞书堆里,气呼呼地继续看,不知道到底看进去多少字。
高传禄小心道:“陛下猜今日奴婢在登高亭看见谁了?”
“说说看,”宁盛翻了一页,示意他听着呢。
高传禄道:“奴婢看见承恩侯夫妇带着两个孩子给人赔罪呢。”
“哦?给什么人赔罪,舅舅性格我是知道的,那房峰那么桀骜的人也愿意服帖赔罪倒是稀奇。”宁盛说。
高传禄斟酌了一下,现在提温远的名字会不会弄巧成拙,可是他本来就是觉得陛下这番奇怪全是因为温远,任由陛下这样旁人倒是没什么,就是怕陛下气坏了,所以想了想还是要下级猛药,多在陛下耳边提提温远,帮陛下度过这场气:“是温探花。”
啪地一声,宁盛拍了一下桌案。
高传禄应声跪下:“奴婢该死。”
宁盛起身扶着腰间玉带在书桌旁走了几步,散了怒气道:“谁让你提他。”
高传禄不敢抬头:“陛下息怒。”
“朕没有怒,探花说的句句在理,朕有什么可生气的。朕只是不想听见他的消息,不想听见他的名字,不想听见和他有关的任何事。大监明白吗?”
高传禄道:“是,奴婢记住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侍奉在宁盛左右,眼看陛下茶喝不下,饭吃不下,连读书时也时不时出神半天,过一会儿又莫名地手握成了拳,愤愤地跟自己过不去,心想,这症状怎么比失眠还厉害,改日还是去太医院问问,陛下这是什么病。
正出神,听见宁盛道:“你愣着干什么,朕跟你说,户部来讲新朝刚定朕不是散下去不少利好给百姓,帮他们尽快恢复之前内战的损耗。可是有些无良商家却为了揽财使尽手段,把钱财搜刮进了自己的腰包,朕虽说叫了户部的人去查,却到底还要倚仗你提供些真实信息省得被户部糊弄了,叫你的人去宫外打探一番。”
高传禄忙应:“是,奴婢必不辱使命。”
——
翰林院中,温远正在埋头古籍,一旁座位上的黄桥趁着喝水的功夫走到他旁边,对他道:“多谢。”
无缘无故的温远也不知道黄桥谢他什么,还没等问呢,发现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朝他拱手道歉。
他在迷惑,眼看着外边来了翰林院的主编修,那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在西朝时也曾任主编修,学生众多,名声甚旺。说起来温远曾经的老师还是他的徒孙,因为德高望重,众人对这位主编修一向比较尊重。
而温远知道主编修为人持重,轻易不会给人好脸色,连温远也因为不认真被骂过好几回。忽然看见他过来,也有些惊讶,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
老编修招手叫他:“来一趟。”
温远提心吊胆地跟着去了,老编修的屋子里真的是没有下脚的地方,满满当当当全是书。他自己办公一间房,平日里叫人过来大抵不是挨训就是教授编书相关的知识。
温远在他桌边站好,一抬头看见了一副西朝初年大画家赵梦年的真迹。
不是他辨认古画多么地厉害,一眼能看出来是真迹,而是因为这幅画曾经是他家的祖传收藏之一,多年前曾经因为一些原因被他当了,后来温家再次发迹后他爹温恒一直心心念念要把曾经的祖传收藏全部买回来。
而这幅画再次现身时已经是新朝基本平定战乱之后了,那时候温远家里的财富已经很可观了,他爹温恒曾经信心满满地去拍卖行要买下这幅画,却发现画已经被炒成了天价,到底没舍得立即买下。
怎么却到了主编修这里。
主编修指着那画说:“认得?”
温远道:“著名画家赵梦年的真迹,学生见识短浅却也听说过。”
“谦虚了,”主编修明显对他温和了很多,比起之前现在简直可谓是说话比唱歌还好听了:“我一直心心念念想瞻仰赵大家的真迹,竟是今日你父亲温先生来此我才知晓原来你们温家曾经还与赵大家联姻过,这副《千山万雪图》竟是你家的家传之宝。”
温远脑子轰地一声:“它,不会是家父买下送给您的吧。”
天哪,他如果没记错,这幅画前一阵子还是京中拍卖行的镇行之宝,价钱达七位数的金子,把他家商行卖了倒是能买得起。可是他爹手里哪来这么多的钱。
主编修爱不释手的模样:“正是令尊温先生所赠,叫我多照应你。令尊爱子之心,温远哪,好好干将来翰林院可能就要看你了。”
一幅画恨不得让主编修收他当关门弟子,温远却顾不上高兴,眼前一黑,总觉得家中老父亲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不行,回去抓紧去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