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桥边，来来往往的飘渺人形云雾正是前往下一个轮回的魂魄，大多是人，少部分是有功德的畜类，排得极长，几乎要把下界横贯过去，即使大半个幽冥桥都站满了魂魄，也有源源不断的魂魄从河底游挤着上来，而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不存在的。

“这都多少天没休息了？”拖着锁链的鬼司抱怨，“没完没了都，也不知道上面的凡间发生了什么，怎么死的人死那么多，他们干什么呢！”

“就是，别提了，以前还能休个七八天，现在有一天都不错了。”又一个鬼司提着满满的一桶琼浆走过，看他一眼，苦着脸道：“我熬孟婆汤都要熬死了。”

“孟婆汤？”拖着锁链的鬼司停下来，往桶里看了一眼，又看他憔悴得连脸颊骨都凹陷了下去，不禁点头称赞，“还是你会省事。”

鬼司把孟婆汤往自己身侧藏，小声道：“这事你知道就好，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你以为孟姐姐不知道？”鬼司满不乐意，“就你这掺了水的，一闻就闻出来了。”

“啊？”提着孟婆汤的鬼司手一抖，差点洒了出去，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声，“什么闻不闻的？发生什么事了？”

走过来的正是他们下界的鬼王，还有他身边的红衣少年，估摸着是死神殿的邪神不假，两个鬼司匆匆忙忙撇下东西，恭敬行礼，“王上，大人。”

“嗯。”鬼苍挥挥手，他们就急速拾掇起自己的东西，三两下就到了自己的岗位，看着看着，鬼苍得意地推了推尉迟景，道：“你看看，我手底下的人还是这么能干。”

说完，又暗道不好，自己这不是明摆着让尉迟景挖人吗？哪曾想，尉迟景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半点想挖人的意思，而是冷冷地嘲讽一番，“掺水的孟婆汤，确实挺能干。”

“怎么了？”鬼苍不乐意，“掺水了又怎么的，这说明这几批的人都挺不错，让他们发觉好得很，轮回投胎的多点，这三界的平衡岂不是易如反掌？”

“拿别人开刀。”尉迟景冷嗤道：“你真是病得不轻。”

见他目光移向远处，鬼苍也明白，开口道：“现在死的人越来越多，而你的灵力也在流失，连自己都保不住，难道你还真的又要用自己的灵力填补这个空缺吗？”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道理你也懂得。”

“哎呀，你呀。”鬼苍叹口气，“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丈夫所为。”

幽冥河很黑，黑云低压，走过路过的都是些指引的鬼司还有魂魄，魂魄没意识，听不到他们说话，但鬼司刻意避开，也防不住他们一颗八卦的心，耳朵竖得老高，

偶尔有只言片语听到，却好似他们的关系又僵化了，说什么鬼王要杀邪神补空缺，到底是什么，几个人也拼不出完整的话来，索性归为一点，鬼王和邪神的关系愈加紧张。

说来说去，心疼的除了自家鬼王，就是那个往往能让人魂牵梦绕的红袍少年了，几百几千年，他们也没见过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就算是那些流传出来的妖族人族的美男子，也比不上他分毫，除了这点惋惜之外，恐怕就属他们的云容护法，爱慕邪神谁不知道。

正想着，就见榴花裙的女子走来，直直地往鬼王的方向过去，云容看似美艳脾气好，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惹到了这位女罗刹，只怕他们哭都来不及哭，遂皆匆匆忙忙地跑开，也不管他们说了什么。

“云容？”鬼苍老远就见她过来。

“王上，大人。”云容行礼，挥挥手，后面走上一排鬼司，手里皆提着乾坤袋，无一不是鼓囊囊的。

要想知，乾坤袋可是装不满的，能装鼓，先不说装了多少东西，就看她身后的一排乾坤袋，也可见一斑。

要说鬼苍心里没点芥蒂，那都是空口白话，“你这是？”

“王上劳累，作为下属的有必要为您分担。”话是对着鬼苍说，可眼神落在尉迟景身上，“尉迟大人作为我们下界的功臣，此行必然危险重重，遂命些鬼司备了这些东西，免去王上的一份忧虑。”

为主子考虑得不知道多周全，愣是谁看了都不得不说云容真不愧是鬼王手下的人，但个中底细唯有鬼苍一人明白，这孩子真是一根筋，认定的人，怎么说怎么开导都不行，要不是上次承祁的事瞒着她，只怕云容就跟了去。

鬼苍看着看着，叹口气，拍了拍尉迟景的胳膊，自知自己说什么也没用，遂自行走了。

“大人？”云容欣喜不已，四下无人，忙亲自把东西接过来递给尉迟景，“都是些用得上的法器之类的，大人收下吧。”

尉迟景没接，“拿回去给鬼王，我不需要。”

“鬼王在下界被我们保护着，不至于受到半点伤害，大人此行又要去兴和镇，来来回回路途险阻，多备点灵丹妙药也好，这袋都是些不多得的灵丹。”云容又把另一个乾坤袋拿过来。

“你作为护法，也知道忠臣不事二主，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留给鬼王。”

语气官方又客气，疏离得很，云容早已听惯，以前哪次给他东西他不是没接，但孟姐姐说男人就是如此，只要多试几次准会成功，她有这个耐心，等得起。

“大人，我明白，但你对我们下界至关重要，又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应该的。”云容温柔道：“而且，再说这事王上也是默许的。”

“不必。”

见尉迟景离开，云容忙不迭追上去，倏而脚下一紧，好似踩到了什么，疑惑地挪开脚，就见一本赫然醒目的修仙大法躺在黑泥上。

……

鹤览川和程舟怡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回到天玄宗，弟子见师兄和师姐回来，赶忙跑过去迎接，“师兄，师姐，你们这一次去得了什么好宝贝。”

凡人的玩意可有趣得紧，尤其他们去的还是享有富庶之名的长乐镇，能叫他们去的地方，报酬定然不少，但一向和善的程师姐却什么也没说，径直撇开他们走了，而鹤览川也没透露半个字眼。

弟子们纳闷不已，看他们一个一个地走开，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了？”

下山没把人救到反而害得他们全镇上下无一生还，弟子们是不知道的，也正因为他们不知道所以对鹤览川这个神秘冷清的大师兄又多了几分敬佩，认为定然是机密，机密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呢？

遂没说两句就四哄而散了。

因是掌门继承人，鹤览川不同于一般弟子，有自己的独栋小木楼，但此刻他却没有回自己的屋子，反而转身绕过河流往另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