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极想了想,道:“万事小心。”
“一定的,”敏锐地看出他又要道谢,罔罗陈连连制止,“打住,不要再说‘谢’了。”
明极无言相赠。
应下此事罔罗陈就当机立断,与明极作别后,他找到咸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非就是照看明极大人、照顾好自己、有事放飞鸟找他云云,交代完动身离开,却在一道门后被姜栝拦住了去路。
姜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拦住罔罗陈就问:“你可知他的名字?”
罔罗陈被拦得措手不及,也被问得措手不及,反应了一瞬才迟疑道:“……明极?”
“明极……喂,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名字?”
“姜——”
姜栝打断道:“住口住口;我不要你告诉我,我要他亲自告诉我。”
罔罗陈把没说出来的话继续说完:“姜大人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还请高抬贵脚让一让,有事缠身,不敢耽搁。”
“我当然有要紧事了,十万火急,”姜栝脸不红心不跳,说出了他的急事,“这是什么地方?”
罔罗陈:“无论是什么地方,都不是害你的地方。个人鄙见,这事算不得要紧,姜大人不妨歇歇脚、养养伤、让让路。”
姜栝:“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
罔罗陈不愿继续纠缠,道:“姜大人莫要再问了。若不是他执意要救你,我不会耗费时间与你在此闲谈。”
“救我?我为什么会被救?”他低头看看自己手肘上的伤,自我肯定地点点头,“也确实是落难的模样,不过他为什么要救我?”
罔罗陈:“这不该来问我。”
姜栝疑视罔罗陈,“你与他熟识吗?”
罔罗陈:“这对姜大人而言并不重要。”
姜栝:“怎么不重要了?我自睁眼便不记得任何事,万一你有加害之心呢?性命攸关,怎能不重要?”
罔罗陈:“我亦不知姜大人是否包藏祸心。”
姜栝:“祸心?我能有什么祸心?再是有祸心我也忘了。倘若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只能怀疑你另有所图,不得不打出你的真话了。”
罔罗陈道:“姜大人莫要得寸进尺,我对你礼让三分已是看在他救你的份上。忘记不等于无罪,还望你记住,那孩子是你伤的——言尽于此,还请让让。”
两人无言交锋,最后姜栝还是不情不愿让开了,两道影子界限分明,相互错开后只留下一道在原地静默,一言不发,情绪被掩住。
偏殿无人,姜栝久久站立,忽而一阵微风悄悄吹过,他眼中猛然闪过一道光,终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燃起欢喜,脚下生风一般朝后院跑去。
后院中,明极已放了一只飞鸟联系素河,此时他独自在一株黑色石树下坐了片刻,思绪飘虚,待他回过神,闲来无事地端详了一番罔罗陈留下的棋局,看了会儿便觉得弯弯绕绕头疼不已,索性站起身走进屋。
十尺高的石树投下影子,雕刻出来的光秃枝干不如土生土长的枝叶摇曳生姿,落在地上的影子也显得刚劲嶙峋,这些影子在明极经过的时候有了弯曲起伏,明极一走过,又重新直愣愣地铺陈在地上。
回廊上复古典雅的雕花影子从明极身侧向后移,昏昏的日光仿佛在不停追逐着他。
忽然他听见一阵脚步声,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呼喊:“七郎!”
明极身子转了一半,一回首,就看见姜栝从转角处冲过来,速度飞快,转弯的时候一手贴上柱子,眨眼间就借力转了方向,几步奔至明极身前,不曾刹住脚,直扑向明极,双手一环一收就把明极圈入了怀里。
明极猝不及防,只见眼前晃过一片残影,眼前一暗一亮,随即他感受到了从前方传来的重量,只得往后退一步定住身体,长久处在状况外。
雕花影印在他静如冰面的侧颜,眉头因为迟愣茫然而削减了几分棱角,他后知后觉眨了一下眼睛,微微扭头看着姜栝。
姜栝双手紧缠他的后背,脑袋也从他的颈间抬起来,眉语目笑地同他对视,道:“七郎,我想起来了。”
说罢,一手捧着他的脸径直地吻下来。
他这样意义不明的行为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两次,明极却头一次注意到唇上温软的触感,且这触感越发逼近深入,从厮磨变成辗转,从轻碰变成碾压,甚至闯入了明极齿后还不停歇,垫起无动于衷的舌尖,似顶撞似搅动。
脑袋里仿佛还在回荡那一声欢欣的“七郎”,让明极无暇顾及唇上的异样,只觉得一阵玩闹似的瘙痒从齿后上方那一块地方传来,随后就是一顿风卷残云似的对待,肆意张狂的唇舌如同锐器要凿开冰块,如同石头要砸出涟漪。
腰也被掌着,从被手覆盖的那处往上,直到被另一手掌住的后颈为止,这一截后背像是堕入虚无,风一吹就散了似的。
彼境一贯寂然,影子悄无声息地爬行,一个空隙刚好装满浅柔的日光徘徊在明极眼边,将他凝滞不动的眼睫照得根根分明。
唇缝不断被濡湿,呼吸的空间逐渐减小,冰冷的空气也被抽离,明极被亲得后仰,唇瓣每覆上一层水光都会被立即卷净,要么是唇体裹挟,要么是舌尖带走,要么是咬吸作饮。
当一瓣尖齿即将刺破明极唇面之时,明极轻车熟路地伸手卡住姜栝的脖子把他推开,问:“你要干什么?”
卡得不疼也不紧,姜栝盯着他余韵未散的唇,灿然笑道:“已经结束了啊七郎。”
说罢又一下凑近,携走了残存在明极唇上细小的血珠。
又道:“这下真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