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明极待在一起是很无聊的,当年姜栝被明极带走后,彼境命神的枯荣殿就在他眼里訇然倒塌,在姜栝将近一千年的生命中,那点缀过一丝丝乐趣的地方消失了,一切都没了。
在日终山上,生活日复一日,明极不被允许修复天象之乱,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天神们来找他举行沐神礼,子谶死了,就不需要告罪书了,但众神还需要举善令。
当年姜栝以为打破这种无聊的会是他和明极之间气氛的缓和,没想到是动不动就来日终山拜访明极的素河。
有的人天生就是不对付,看一眼就会觉得恶心厌烦,姜栝和素河就是这样。一个彼境命神,一个此界命神,一个掌着死,一个管着生,怪不得从来相看两厌。
那时的素河才一百来岁,跟半大小子差不多,就已经颇具表里不一笑里藏刀的模样,天天跟着明极,看着就烦,后来怎么说也两百岁了,还是天天跟着明极,更烦了。
明极这个人明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不知道怎么跟那糟心玩意儿认识的。
现在他们在人间。
“糟心玩意儿”被明极推开,整个动作很自然,松开得你情我愿,这要换成姜栝,明极得用九成力不止。
素河把引神香重新塞给明极,轻飘飘蔑视一眼姜栝,笑得有些傲慢,对明极说:“当初第一个要去判神台救你的是我,他半路杀出来,非要拿走我的引神香。我一直记得你的交代的事,最后还是给他了——但我就是第一个去救你的。”
姜栝的表情变得和之前的明极一模一样。
“不说这些。”明极说,伸手给姜栝要小竹筒。
“干嘛?”姜栝明知故问,“要这个啊?你自己来拿呗。”说完故意看向别处。
明极是真的不想跟他犟,走过去一把拽——
拽不下来。
“解开。”
姜栝撇撇嘴,就是不动手,“这都解不开吗?你再试试喽。”
护神部追来的声音响起。
姜栝又火上浇油地说:“哎,要被找到了。”
明极只能耐着性子把小竹筒解下来。他低头,姜栝也故意低着头,显得两人近极了,他抬眼朝素河挑眉。
“……”素河无声哼笑,花瓣似的眼睛隐藏着危险的光芒,明极让他过去,他才收起那种神色,不情不愿走到明极身边,一种与引神香截然不同的味道萦绕鼻尖,素河反应过来就到了观象的空间。
“这是……”素河故作镇定,却还是为四周之景的变化感到诧异,说不出话。
明极不做过多解释,审视着赤儿炉的每一个空间。
护神部们找不到人了,在那女娘的吩咐下散向四处。
然后眼前晃过了赤儿炉一些房间的画面。看着要么香肩半露要么玉体横陈的女子、还有那些正在进行的粗暴的“男欢女爱”一一从眼前闪过,素河脸色一凝,急忙拉住明极,重新笑着说:“阿兄,这没什么好看的吧?”
姜栝打开素河的手,说:“有什么不好看的——半大点的小孩滚一边去。”
然后转头搂着明极的肩说:“来,我们看。”
看到了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一个人顶三个宽,脸都看不清了,一坨坨肉全都不加掩饰地露在外边,身边围着一堆颤抖的女娘。
这一眼差点让姜栝吐出来。
只见画面中一个女娘要跑,被人打晕拖了回来。
“换换换。”他对明极说。
明极也看不下去了,把这画面换下,继续探查别的地方。
这无数个房间,那些女娘们几乎都在遭受一样的事情。
视野又回到了那个领路的女娘身上,随着她在这分不清方向的楼中灵巧地闪来闪去,许多破碎的画面都被她行走的路径连上了。
她穿过重重暗门,最后来到了一个房间,敲了敲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她不知道那扇门里的情况,明极一行三人却能看见。
那房间很暗,没有窗户,只点了几根烛火,想想就呛人。此时此刻,里面有两个人:男人俊美得很刻意,俊美得毛骨悚然,令人深感不适;女子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特别苍白,特别羸弱之外。
更让人可怖的是,男人正捏着女子的下巴,掀开女子的嘴,尖锐的簪子被他拿在手中,往女子牙根刺去,女子无力挣扎,鲜血顺着嘴和簪子流在地上,也染湿了男人的衣袖。
直到一颗牙齿硬生生被男人剥离血肉,掉在地上,他才同时丢下女子和簪子,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门外的女娘有一个明显的捂鼻动作,然后放开手对男人说什么,想都不用想是在汇报刚刚发生的事情。男人把身后的门锁上,走到桌前悠悠倒了杯茶水润喉。
“原来‘大郎君’就是他啊,”姜栝并没有多意外,“之前在取水河畔看到他我便觉得此人脑袋一定有问题,没想到比我心想的更心狠手辣。”
“阿兄,”素河上前,伸出手,小臂穿过明极的肩和姜栝的手臂,把那只扣着肩的手往后拉开,“我们现在要回两界神天吗?”
明极察觉到肩后异样,斜着看了一眼,手肘一顶把姜栝顶开,头也不转地回素河道:“不急,先在此处逗留。”
素河对姜栝的嘲笑一闪而过,就接着问明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