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郎——”忽然有人从楼上喊了一句,“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来瑞楼一开,你肯定首当其冲,下雨都拦不住你!”
说完朝楼下扔去一张勺子,被一个男子慌忙接住了,男子浓眉大眼长相周正,脸上的笑容惹人心生亲近,他抬头找到丢勺子的人,拿着勺柄,勺头对着那人笑道:“也没拦住你这馋嘴的!好啊你,是要吓死我还是砸死我?”
那人哈哈摆手,伸出手指一点,起哄地说:“勺柄朝你,天意所定——今日你请客!”
“无赖!”杜泌(bì)大喊一声,“你得点一份五福羹,分我几勺。”
“早就点了,快上来吧!”
人头累累,明极俯视着人群中的杜泌,在后者踏上第一层楼梯的时候移开了目光。
呼朋唤友的场面一时不止,方才杜泌被人认出来,现在他又坐在楼上认人。眼尖瞧见一个老头,就喊道:“唐公!”
老头在楼下接了别人的一杯酒,没有听见,他就继续喊了几次。
直到老头周围的人指着楼上对他说“杜郎叫你呢”,他才不灵便地回头,看见杜泌,双臂大开,笑道:“杜郎——”
杜泌双手撑在栏杆上,说:“一个月了,唐公还欠我一个故事呢。”
老头手掌放在耳边,“啊?”了一声。
“我说,你还欠我一个故事!”
老头才喝了一杯酒,就开始装起醉,右手点着左手的酒杯,说:“先喝酒,先喝酒。”
杜泌哪里肯放他喝酒,开玩笑地说:“你老人家惯会推拉扯皮,喝醉了谁把那故事说完?”
老头也开玩笑地对身边的人说:“看看,看看,杜郎也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向人讨故事听。”
众人哄堂大笑,杜泌也不恼,说:“可不止我一个,老钱也等着呢,是不是老钱?”
被拉下水的另一个老头笑眯眯地点点头,耍无赖的老头只好说:“老钱老钱,你也是个顽童心性,跟这小子混一块儿去了——好吧,杜郎你说说,老夫欠了你哪个故事?”
杜泌脱口而出:“漆焉之战。”
“好!漆焉之战好啊,”唐公大声应道,好像下一秒就要侃侃而谈,但是下一秒他收起了音量,“改日上我茶馆我再给你说。”说完就开始嘬酒。
“唐公,你那茶馆还吊着一口气呢?”有人调笑着说。
唐公腾出一只手左右摆,仿佛在说“听不见听不见”。
杜泌附和道:“对啊,你老人家那茶馆开得随性潇洒,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把漆焉之战说完好不好?说完我请你喝酒。”
“我也请!”
“我随杜郎了!”
“随了随了!”
老头如同被众人丢进酒缸,舒爽得找不着北,三分推七分就地答应了,问:“上次,是说到哪里啊?”
杜泌提醒:“西北刘愿带兵投入於夫恒帐下,九战九胜。”
老头边听边颔首,找了张凳子坐下,说:“才说到这里?那这故事还只是开了个头,要说完,可长喽——”
四周人声渐小,他酝酿了一番,摇头晃脑地道来:
“就说刘愿当了十年小吏,一朝崭露头角拥兵投靠於夫恒,向南连战三郡,用兵如神,抢下督、落两州,正是声势浩大之时。刘愿礼贤下士,为人宽厚,於夫恒忌惮他功高盖主,命他守住西泽,自己与大将王光一起东进京畿。乱世割据,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虽然有收揽天下之心,却没有自立为主之实,於夫恒一举入京,狼子野心,刘愿极力阻止,於夫恒不听,被大将军魏旭一举拿下。於夫恒逃出生天与刘愿汇合,魏旭西出天青关讨伐逆贼,战至西泽,与刘愿大战三百回合,九战九胜的刘愿,第一次败在阵前。
“刘愿败走,抛弃於夫恒另寻明主。失去刘愿,於夫恒只能被魏旭斩于刀下。刘愿一路沿东南而逃,辗转三年后,终于遇见安望太守章通,投入章通帐下。章通得一猛将,势如破竹,首战告捷,连屠三座城,血洗长水郡。”
有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呸”了一声,“唐公,这刘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当是什么英雄,原来就是一个背弃原主、残害百姓之徒!”
老头安抚道:“诶呦,不急不急,他可没有落得什么好下场。”
“唐公,还没到漆焉之战呐?”
老头不紧不慢,“别慌,别慌……”
然后喝了口水润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