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由反驳:“就你?就你也是彼境天神?谁说的?谁认了?要不要脸!”
“好了别再叫了,叫也听不清。哎,两界神天那么多法器,怎么就没有能让你闭嘴的?”姜栝道。
明极看着他腰带上琳琅满目的法器,一言难尽地移开眼,转身离开。闹剧扰了他的心绪,他却还没忘,他是来找阿骨的。
他一走,姜栝就跟着,孟小由呜呜咽咽,很是让人烦心,好不容易等他平静下来,跟在身后的这两人又开始拌嘴,片刻不得安宁。他觉得姜栝说得对,应该要有一种神器能让别人闭嘴。
特别是孟小由,他的舌头被压迫着说不清话,却是不肯放过一点出声的机会,他一边咽口水一边道:“姜大人,给松松,我都分不清咽下去的是口水还是雨水了。”
上一秒深恶痛绝的是他,现在狗腿说好话的也是他,比起上一位雷神,他倒真是更符合彼境神反复无常的特性。
姜栝显然已经习惯了,问道:“我又成姜大人了?”
孟小由谄媚道:“姜大人你资历比我深,本来就一直是大人。”
姜栝:“你倒是能屈能伸不记仇啊,挺好。”
孟小由义正言辞:“仇是仇,尊严是尊严,能屈能伸那就是能屈能伸——姜大人,这话还是你说过的呢。你行行好,给松松绑呗。”
姜栝啧啧称奇:“啧啧啧,瞧,还说我是两界神天第一不要脸呢,看来真正不要脸的是子部神大人呀,惭愧惭愧——不对,现在你就是彼境雷神了,是不是,雷神大人?”
孟小由又换上了那副凶残的模样,嗓子竟然还有劲儿喊:“姜贼!你个千年老王八!臭不要脸!”
“雷神大人小心点,口水成柱了。”
孟小由骂骂咧咧。
他们一唱一和,明极走在前面一个头有两个大。姜栝把绳子放长,溜着孟小由,自己快步来到明极身边,轻轻道:“明极——”
“……”
“明极——”
“……”
“明极?”
“闭嘴。”
“不闭——我真找你了一个月。”
明极斜睨他一眼,把耳畔旁的话语一概当做耳旁风,加快步伐,找寻阿骨的踪迹。忽然,他眼尖地在一处缓坡找到了痕迹,地上的草和树叶都被挤开,露出了泥,看上去是有人摔倒滑下去的。他拉着旁边的树枝,借力下了缓坡。姜栝反应了一会儿,也跟了下去。孟小由那高个子,站都站不稳,整个人是连滚带爬,嘴里叽里呱啦,猜都不用猜是在骂姜栝。
继续往前走,树林也密了起来。明极推开挡住眼前的树枝,四处看看,又找不到踪迹了。他驻足,仔细打量着四周。
姜栝看出来他在找东西,便问:“你在找什么?”
明极不理他。
于是他又问:“在找人吗?”
明极猛地转头盯着他。
之前明极告诉过荀相羊,两界神天的神不管凡人,其实说得不准,二十六位天神中,有四位还是管凡人的,分别是:病、愈、生、死。确切地说,这四位管的是万物生灵的“病愈生死”,只不过凡人也在其中罢了。
让明极警惕的是,姜栝好巧不巧,就是那位司掌“死”的天神,尽管他的身份不被众神认可,但他血脉里的天命并未被剥夺。承接这一脉的天神能感知生命的枯败凋零,这种感知从他们诞生于世就一直存在。按照姜栝的性格,不会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在找人吗”,他既然已经问出了那个问题,说明他感知到了毫无生机之人,并且距离很近。
在明极凝重的审视下,姜栝叹了一口气,说:“你跟着我。”
姜栝且寻且走地带着明极来到一条溪涧,然后就不走了,他驻足在原地,缓缓让开身。
溪涧裸露出来的石头很湿润,“清澈”这个词竟然也能用在石头身上,这小溪素湍绿潭,本应是清幽之景,然而姜栝让开的地方,一具扑在水里的身体闯入明极视野。
头在水里,斗笠歪在一旁,蓑衣盖住了大部分躯体,两截纤细的脚腕露出来,搭在溪沿。明极脑袋一空,急忙上前把人扶入怀中,袖中的香囊滚到水中,但他只顾着把人脸转过来,那清晰的五官给了明极最后一击。
他伸手覆在阿骨脸上,抹去水渍,没有伤,没有血,但少年的脸冰冷无比,使明极如入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