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体会过这般被人看重,视作中心的感觉。
从浴室出来时,身上已换了一袭素色旗袍。米白底,领口滚着淡金的细边,布料是江家老商号特制的缎面,质地上乘,不着一丝繁复刺绣,却因裁剪考究而将她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端庄。
腰间收束轻巧,袖口不过手腕三指,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感。她对着镜子站了一会儿,看着自己——那张脸已经彻底干净了,连睫毛都被细细理过,整个人仿佛从街头尘土中被捞起,刷洗干净后重新放上了绸缎檀木。
“小姐,老太太和家主在祠堂等您。”门外传来王婶轻声的通报。
她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出起伏:“我马上来。”
江家祠堂建在主宅东南侧,是祖上留存的老建筑,青砖灰瓦,门口一对糙石狮子低伏着,像是一直沉默守着江氏血脉的门户。
一进祠堂,灯光不似厅堂那般明亮,只靠几盏壁灯照明,昏黄而庄严。供桌上香火新燃,烟雾缭绕间,几块祖碑一字排开,最中间的位置,立着一个刚刚上位不久的灵牌——
【江氏何晚秋之灵位】
刚踏进门槛,一股陈年熏香混着蜡烛味扑面而来,江婉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供案前,众人已等候多时
江老太坐在主位一侧,身穿黑色呢绒褂子,衣角压着一角素白纱,尽显老派望族遗风。她目光落在江婉柔身上时,明显一顿,随即点了点头,语气比在厅堂时更显柔和:“洗净之后,气质也出来了,不愧是我的婉儿丫头。”
江镇岳站在灵牌前,手中握着三炷香,转头看她:“跪下吧。”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罕见的沙哑,“拜你母亲。”
江婉柔没说话,只缓缓走到供桌前,屈膝而下,额头轻触木地。她叩了三个头,抬头时眉眼低垂,声音清脆:“母亲在上,婉儿来迟了。”
香插入香炉时,江镇岳的手顿了一下,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才没有抖。他站在原地片刻,嗓音有些发哑:“晚秋,我终于把女儿带回来了。”
他停了下,目光落回在江婉柔脸上,片刻后才低声道:“你母亲安葬在蜀地何家村,那是她的老家,有些偏远,离这儿需要不少时日,公司现在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等我抽出空来再带你去祭拜,想必她也不会怪罪。”
祠堂里一时间静得出奇,只有香火噼啪作响。
“严格来说,你现在还在服丧期间,待你服丧期满,我会举行家族大会,将你正式纳入族谱。”
“我不急的。”江婉柔轻声说,“一切全凭父亲做主。”
江镇岳点了点头,貌似很满意这个回答。
就在这时,江柏云走近一步,跪坐在旁边的蒲团上:“妈,我终于把妹妹盼回来了,您放心,今后我一定保护好妹妹。”
他转头看向江婉柔,顿了顿,似乎在挑选措辞,最后简短地道:“妹妹,欢迎回家。”
这一句话说出,江婉柔心底某处极柔软的地方被碰触,泪水夺眶而出,低声唤道“哥”,随后紧紧地将江柏云抱住。
江柏云先是一愣,回过神后反手将‘妹妹’抱住,安慰道:“好妹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你放心,今后有哥在,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嗯,哥!”内心潜藏已久对温情的渴望,被江柏云的真情表露瞬间点燃。这一刻的江婉柔没有再演戏,而是真正将自己当作了江婉儿。
江老太眼角的泪抹了又抹,挥了挥手,“好了,回厅堂吧,也别让你的几位朋友等太久。”
江婉柔被江老太的话语拉回现实,随后起身,深深看了灵位一眼。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的身份已经彻底改写。
哪怕未来还有未知,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