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酌月楼随便来了一位姑娘,必定是被比下去了,主办的面子就丢了。
但即便是酌月楼来的姑娘足以将梦青瑶给比下去,也不过就是两个清倌的戏码在太子府上演,说出去依然是太子府不知轻重,竟然让两个卖笑的女人在花厅决高低。
但四殿下既已登堂入室,未开筵席便逐客,倒显得东宫有失储君襟怀。
璟昴看着阮云一瞬间的走神,心下觉得自己招数高明,笑意不禁浮上脸颊——那个在北翟躲了十年的人,以为回到了大康还能继续躲下去么?
正在阮云在思索要如何回应时,璟昴看着主位,双目露出不屑的神色道:“怎么,太子府主办的争春宴,大哥自己竟是无暇出现,需要大嫂一人操持么?大哥他……莫不是身体欠安,需要调理吧?对了,前段时间,大哥不是去了酌月楼了吗?”
众人一听四皇子的话,皆是窃窃私语。
没想到堂堂大康国的太子,竟是丝毫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去那样的地方。
阮云正要回答,只听一道清冷的磁声响起:“四弟还是那么心急。”
璟宸米白色暗绣夔龙纹镶明黄色边常服出现在众人面前,腰间玉珏轻晃。
从他惯常穿的玄色外套到今日的米白色,只是换了个颜色却让人眼前一亮。
着玄色常服时,总是给人以压迫感,尤其是他自身散发的高冷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但今日这较为温和的白色,却让人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长身玉立如斯。
若不是他方才以生冷的声线讲出了“四弟还是那么心急”几个字,倒真会是一位让姑娘一见倾心的男子。
璟宸一出现,席间贵女们的团扇齐齐顿住,连赵岚依正要饮茶的手都顿在了半空。
原本热闹的现场突然噤了声……那是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挺拔的身躯,藐视一切的眼神,还有那迫人的声线。
如此气势,实在是与他那颠倒众生的皮相非常不符,但又让人忍不住对他心生异样的感觉。
他的眼神扫过四皇子腰间的双龙佩:“四弟这双龙佩倒是别致,前日内务府呈给父皇的南洋贡品里,似乎有块成色更润的。”
璟昴眼神蓦的一紧——这玉佩确实来路不怎么正,太子这是堂而皇之点他呢。
“孤前日翻阅《水经注》,见着个趣闻。”璟宸施然落座,白玉般的手指摩挲着青瓷酒壶,“说江南有种水蛇,专爱在渔民收网时抢夺银鱼。”他突然抬手替自己斟酒,又笑着看璟昴,“四弟猜后来如何?”
满席贵女屏息间,太子轻笑着转开壶嘴:“老渔夫不过烧了锅雄黄酒,那蛇便醉死在自家洞窟了。”酒液堪堪停在杯沿三毫处,一滴未溅。
“说到酌月楼……”太子忽然从袖中抖出卷账本,“上元节那晚,四弟门客纵马踏毁的三十担稻苗,倒是托酌月楼掌柜垫了银钱”。他指尖掠过账本某页朱砂批注,“说来也巧,那日替四弟善后的,恰是酌月楼的吟月姑娘。”
话未讲尽,里头的意思大家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去酌月楼并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去替四皇子善后的。
善后之后,四皇子还反咬太子一口,污蔑他的清誉?
太子说的事情都是真的,璟昴一时语塞,无从辩解。
阮云见现场气氛有些过于冷,便笑着伸手道:“四殿下请落座,照顾不周。”
又自去璟宸身边坐着,温柔问道:“殿下,可以开始了吗?”
璟宸顿首。
酒过三巡,期间有些小节目助兴,座上无非是一些闲话家常,因着有先前太子和四殿下之间的对话,大家都不敢主动挑太子的是非,倒是那三皇子更是成了众人奚落的对象。
柳如烟见阮云一声明黄色宫装出落得大方得体,和边上太子殿下倒是成了般配的一对。
相形之下,柳如烟原本打算压制阮云的一套正红色裙装倒是显得小家子气,心下顿时要她好看。
柳如烟喝着闷酒,微微一皱眉,一个想法计上心头,便俯身在新丫鬟耳旁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四殿下道:“听闻太子府内柳良媛乃是礼部尚书之女,自小便勤于练舞,京都之中除了那吟月姑娘,更是没有能媲美之人。今日高兴,何不请柳良媛献舞一支,也好叫我等开眼啊。”
众人听到四皇子之言,心下都了然。
四皇子此言,明着是恭维,实际却是羞辱。
正经人家的女子,即便是跳舞,也只跳给夫君看,即便是跳给大家看,也只能是兴之所至,何来“献舞”一说。
更何况将柳良媛和吟月去作对比,吟月饶是再清高,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舞娘,逗人玩乐而已,怎的能和太子侍妾相提并论。
可柳如烟一心只想要太子看到她美好的身段和舞姿,借此来获得侍寝的机会,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反而款款起身道:“妾身愿为殿下舞一曲《踏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