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月楼另一个角落的房间里,毒十三和一名男子同样看着璟宸远去的身影。
男子道:“你就看着他这样走了?一点办法都没有?”
毒十三道:“你懂什么。回去告诉殿下,好戏要慢慢看,不要急……”
……
璇玑阁
阁内紫青色烛光常亮着,宇文濠睡在阁中机械床上,脸色苍白。
他已经有三日只喝水未进食了,身体极度虚弱。
吟月端着肥鸡美酒进入,鸡肉的香味一直飘到床边,惊醒了铁笼中昏睡的宇文濠。
“宇文大人好眠,本座这璇玑阁的曼陀罗香,可比工部值房的陈茶助眠些?”她素手掀开垂落的帐幔,对上宇文濠那毫无光芒的双眼。
宇文濠见她手中拿着的肥鸡,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强撑着坐起来:“妖女!你私囚朝廷命官……还不给我饭吃……该当何罪。”
吟月将肥鸡放在一边:“怎么,宇文大人不感激我救你一命,还想怪我不给你饭吃?”
宇文濠看了吟月一眼,伸手便要去抓肥鸡:“既是城南醉仙楼的八宝熏鸡也便罢了,若是我吃饱了,倒也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责。”
吟月顺势打了宇文濠的手,嗤笑道:“宇文大人三日饮露餐风,竟还能辨出这是城南醉仙楼的八宝熏鸡。看来在工部任职的时候,月例还不少啊?”
宇文濠目露凶光:“你这是何意?尔等江湖草莽……岂敢如此折辱一个朝廷官员?”
吟月轻笑:“宇文大人,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我们冒着风险将您从西厂救出来,又将你放在璇玑阁……你知道西厂的人贴了多少张抓人的通告吗?”
宇文濠道:“你们把我从西厂那地牢里救出来难道是为了我?还不是你有需要从我这里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老夫是不会说的。”
吟月道:“那我还得赞大人一句‘高风亮节’了?只是可惜,宇文大人的妻女却要因为大人的执迷不悟而有性命之忧了。”
宇文濠神色微动:“哼,我的妻女自有人保护,又何来性命之忧之言。”
阮云将一张通告放到宇文濠手中,上面正是关于京渭河中浮尸的描述,并判断此人为“工部清吏司郎中宇文濠”。
此外,通告中还说宇文濠勾结北翟,在北境军作战之时,用掺了生铁和其他矿物的箭矢,造成康国北境军作战失败。
宇文濠看毕,身体一软,瘫倒在床榻上。
原来他现在已然是一个“死人”了,还是一个“勾结外敌”的死人。
宇文濠空洞的双眼看着璇玑阁天花扳:“我没有做,我只是奉命行事,我没有做……他说过,会保我妻女安全。”
“保你妻女安全?宇文大人当真相信一个迫不及待将通敌的帽子扣在你身上的人,会保你妻女的安全?想来大人还不知道,你的妻女已经被人抓走了的事?”
宇文濠目眦欲裂:“谁抓的她们?是谁?!”
吟月道:“是谁抓的她们,宇文大人心里不是更应该清楚吗?”
宇文濠浑身剧颤:“我说!是四皇子命我在箭簇掺辽东生铁、西域赤磷和南疆白沙!他说……说太子此番若能在北境毙命,他便能高枕无忧。”
“所以,你就敢为了这一点,让整个北境军陪葬去了?”
宇文濠垂着双眸,不予回答。
吟月一想,宇文濠的这话似乎也对,但似乎也不对。
何以为了让四皇子高枕无忧便犯下如此重罪,要置太子于死地呢?根本犯不着。
除非……宇文濠有类似的或者更加重要的把柄被四皇子抓住,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不得不妥协。
但是,同样是杀身之祸,宇文濠定不会轻易透露的。
会是什么呢?
忽然,那日太子说的话从她脑海中飘过——宇文濠,孤一定要得到。
难不成,这事儿的表面原因在四皇子那儿,其实根在太子那儿?
吟月道:“肥鸡美酒放在这儿了,宇文大人好好吃吧,过几天带你见个人。”
宇文濠见吟月即将离开,便“扑通”一声跪下道:“姑娘,不管我宇文濠做了任何事情,都是我宇文濠一个人的过错,哪怕是跟四皇子达成了该千刀万剐的交易,也是我的错。我妻乃是一个只知相夫教女的普通妇女,老来才得的小女也不过六岁……还请姑娘看在两人并未害人的份上,出手救一下她们!”
“你如此行事,置北境将士性命于不顾,还敢让别人救你?你妻女是普通人……普通人命是命,我大康北境将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他们的命反而不是命了?”
宇文濠听罢,只能“咚、咚、咚”不住地往地上磕头:“只要姑娘能助我妻女,我愿意为我犯下的错赔上性命!”
吟月还是不忍心,便将宇文濠扶了起来:“你为何要帮四皇子,我要知道原因……我知道你担心陈年秘辛被人发现,但不知道原因,我又如何救人?”
宇文濠想了想,还是闭上了眼睛。
吟月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你愿意指认四皇子为北境问题箭矢的幕后指使之人么?”
宇文濠点点头。
“唰”的一下,吟月拿出一张纸:“还请宇文大人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