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
柳如烟跌跌撞撞冲进书房,云鬓散乱,面色青白如鬼。
她死死攥着帕子裹住的焦黑草根,指尖因用力而发青:“殿下!妾身拼死来报——”
璟宸连眼睫都未颤一下,柳如烟不知怎的,下意识止住了话语。
他执笔的手未停:“跪着说。”
柳如烟跪下,掀开手中帕子,草根上沾着黏腻的褐色药汁。
“太子妃在晚膳的燕窝中掺了蚀心草根!此物遇热则化剧毒,妾身的贴身侍婢小翠,昨日晨亲眼看见太子妃吩咐红袖从她院子里那一片药圃当中挖起来!”
她突然踉跄扶住案角,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的红疹:“您瞧……昨日那燕窝,妾身不过尝了两口便浑身灼痛!昨夜子时更是呕出黑血……若非偷偷藏了这证物,此刻怕是已毒发身亡!”
柳如烟颤抖着展开染血的丝帕:“妾身已请府医验过,那燕窝却系加了蚀心草之根无疑,且……且……此药若是遇到热毒,药效……加倍!”
空气突然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不同于柳如烟所想,璟宸既没有震惊于太子妃的“毒辣”手段,也没有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继续自顾自看长案上放着的奏报。
良久,璟宸语气颇为冷淡地开口:“既知有毒——为何不吐?”
柳如烟惊得张大了下巴。
怎的,在殿下的眼里,知道这燕窝有毒,只要吐掉就可以了?
不是应该将背后下黑手之人抓出来审问一番么?
柳如烟轻咬嘴唇:“可是殿下……”
璟宸头也不抬:“府中内务,皆由太子妃管辖。”
“殿下……”
在明崑捏紧笔的指节发白之前,明崑适时出现,拉走了柳如烟。
“柳娘娘,殿下这会儿正忙呢。府中有府医,若是信不过,便是找闫双成大夫来也可以。他只衷心于殿下一个人,定能给你一个公论。”
柳如烟气极:“什么公论!我说太子妃下毒,现在要太子妃给清白,这件事你不觉得荒唐吗?!”
“柳良媛慎言。”
清泠泠的一声,让柳如烟吓得差点跪在地上。
……
太子府·正厅
青玉案上的冰裂纹瓷瓶插着绿梅,寒香混着百十双眼睛的窥视,凝成刀刃悬在柳如烟头顶。她站在正厅中央,鎏金步摇勾住一缕散乱的发丝,颈间红疹在光下泛着诡艳的紫。
柳如烟点头:“确实如此,而且昨夜我腹痛难忍,子时又呕出了黑血……今晨又发现自己长了红疹。”
小翠连忙帮腔道:“确实如此,柳良媛在进食方面一直很小心……”
阮云看了小翠一眼,又转而看向柳氏,缓缓道:“本宫有几个问题,希望柳良媛能一一回答。你放心,本宫既敢让府中所有成员和家仆有空的都可来看,便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咱们实事求是。”
柳如烟轻轻咬唇:“好,你说。”
“好,第一个问题。小翠既然于昨日晨间便看见本宫要下午,作为你的贴身侍婢,定是第一时间向你报告了此事,那你明知有毒,却又为何还要继续用燕窝呢?”
柳如烟道:“……是因为,因为小翠忘记了,告诉我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喝了。”
阮云笑:“看来,你这丫鬟也并不是很贴心啊……好,第二个问题。既然告诉你的时候,你已经开始喝了,为何不喝完,而是‘浅尝辄止’?”
说罢,红袖端出了昨日柳如烟喝过的那一盏燕窝展示给大家看。
“这盏残羹良媛眼熟罢?勺子上海沾了些你最喜欢的口脂色。”
柳如烟道:“是我喝过的。但是昨日我胃口不佳……是以,今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
“胃口不佳……本宫看你是为了抓住本宫的把柄,才佯装喝了两口吧?”
“我……我脾胃失和……”
“好个脾胃失和!倒要请教各位府医,何等奇症能叫人呕黑血生红疹,偏生脉象如常?”
听到这儿,柳良媛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阮云广袖掠过青玉案,翡翠禁步撞出碎冰似的响:“第三个问题。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本宫与红袖密议下毒这等诛九族的勾当,竟由得一个贱/婢听墙角?所以,小翠究竟在我们太子府扮演了什么角色?!一个奴婢,竟然盯着本太子妃的言行,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小翠闻言,瞬间脸色惨白,连忙磕头:“太子妃娘娘饶命!太子妃娘娘饶命!小翠不敢了!小翠不敢了!太子妃娘娘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