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宸起身,冰冷道:“送客。”
使臣连连摆手:“我签,我签,到时,还请殿下多多指点。”
旋即,璟宸手一伸,只见方才引荐的那位老者将一卷纸递给该使臣。
使臣摊开那卷纸一看,竟是关于方才璟宸出淬炼寒铁技术的契约。
并且契约上已经写明节余五百石炭如何使用,西疆要如何配合。
也就是说,今日西疆使臣要来拜访,目的是什么,如何应对,已被这位质子先一步料到了么?
思及此,使臣甚至生出一种莫名的,对璟宸的崇拜之情,觉得自己无再挣扎的必要了,便在契约书上签了名,盖了章。
璟宸看了看使臣:“今日之事……”
使臣谄媚笑着:“我懂,天知地知,世上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晓。”
……
大雪前日,寅时三刻
雪粒子抽打着玄铁鹰旗,祭坛中央矗立三丈高的玄冰柱。
冰柱内封着初代北翟王冻僵的尸身,冰层里渗着蛛网似的血丝——那是历代王室嫡子献祭时,用金刀划破手指滴落的血。
祭坛四周,摆放着用纯银打造的兽形香炉,缕缕青烟从炉中升腾而起,带着刺鼻的气味,弥漫在整个祭坛上空。
北翟王斛载立于祭坛中央,黑袍上的金线苍鹰在蓝焰中似要破衣而出。
他手中鹰杖重重叩地,冰面骤然裂出星轨纹路。
“起祭——”王后的声音裹着寒风刺来,她捧着的青铜圣火盆忽明忽暗。
随着一声悠长而低沉的号角声响起,祭奠仪式正式开始。
身着黑袍的祭司们,手持用狼骨制成的法杖,鱼贯走上山巅祭坛。
祭司们围绕着玄冰柱和无脸神像缓缓踱步,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语。
此时,北翟王带头割破自己的手指,并将手指的血涂在玄冰柱上。
而后是二皇子、三皇子、三公主……
阮云和璟宸因不是北翟皇室血脉,站在一边双手交叉叠放于胸前,做祷告状。
阮云偷偷看一眼闭着眼的璟宸,内心不住叹息——不帮忙就罢了,来这儿裹什么乱呢?一会儿不但要防止那斛烈率领鹰卫截断阿青,还要抽空对付这个家伙。
倒是没有亲眼见这个家伙会武功,不知他这小体格子会不会功夫。
璟宸眯着眼,悠悠道:“孤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太子妃也该矜持些。”
阮云眼见着祭祀仪式即将结束,嬉笑着道:“殿下,嫔妾肚子有些疼,想去茅厕方便一下。”
璟宸不语——真没见过如此不知体面的世家女子。
阮云福了一礼道:“谢过殿下。”
便跑开了。
待到祭祀仪式结束,鹰卫护送北翟王离开后,祭司要将那些装满鲜血的陶罐将被抬到半山腰以上以喂养狼毒花。
到了那时,阿青便可以动手了。
阿青随着献祭队伍踏入花丛,腥甜气息刺得眼眶发烫。
前方力士倾倒血水的动作忽然凝滞——混着药粉的圣血渗入土壤,狼毒花瓣竟如活物般卷曲起来,露出花蕊处晶莹的毒珠。
“狼神赐福!”大祭司激动地匍匐在地,众祭司纷纷效仿。
阿青假意跪拜,鲛绡手套已悄悄按上花茎。
这些吸饱鲜血的毒花正在疯狂分泌解药,是采摘的最佳时机,只是一瞬间,狼毒花便被阿青收入囊中。
“咔嚓。”身后传来枯枝断裂声。
“联拓,你在干什么。”其中一个祭司不知何时来到了阿青面前。
月光下,阿青的面目清晰可见。
那个祭祀稍稍愣了一下,又看了看阿青手中的狼毒花,遂瞪大了眼睛,大喊:“来人啊!有贼……”
话音未落,一个手刀劈到了祭司肩上,祭司倒地。
“阿青,此地不宜久留,快从鹰愁涧跑!”
阿青不肯:“那你呢?”
阮云将鹰卫的衣服套在阿青身上,目光决然:“快跑!”
阿青跟了她多年,知道阮云不是那么容易劝的性子,若是留下来,这狼毒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采到,只能先带着已经摘取到的狼毒花而去。
看着阿青离去的背影,阮云已经听到了鹰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其中一个举着火把的人指着阮云:“快看,在那!”
阮云朝着鹰愁涧反方向跑下山去。
鹰卫越来越多,她找了一个草木茂密的灌木丛蹲下来,仔细辨别鹰卫的数量和可以逃离的方向。
突然,一阵山风刮过,吹得灌木丛沙沙作响。
一个鹰卫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朝着阮云藏身的地方走来,手中的火把将周围照得通亮。
阮云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靠近的身影,心中默默盘算着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