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郭老夫子独自养大两个孙子也不容易,他是不是对待自己的儿子太严苛了啊,不然,郭老夫子的儿子怎么说走就走,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郭老夫子一眼……”
苏宁儿搬着小板凳坐在灶房门口,无聊地看着眼前两个忙碌的身影。屋外几声清脆“唧唧”鸟鸣混合偶尔的犬吠声,一时有着别样的体验,她不禁伸懒腰时,发出这样的感慨。
李青容把他手里洗好的碗筷放到林灵面前的水盆,思绪渐渐回笼:“关于郭老夫子家的这个故事,有好几个不同的说法,我说的这个是街坊邻里午后交谈最多的一个,具体郭老夫子家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恐怕只有问当事人郭老夫子,才能得到确切的回答。”
“啊,没意思……”苏宁儿瘪瘪嘴。
林灵探手进水盆里,涮洗干净碗上的泡沫,拿来放在一旁沥水,闻言生出些兴致:“我倒觉得郭老夫子的儿子应该是有不得不陪他娘子做的事情,否则真要逃跑啊,天下女子哪有真的能轻易舍弃自己孩子的。”
苏宁儿不禁点头:“倒也是这样说的,郭老夫子他救回浑身是血的女子时,那女子怀里还抱着染血的长剑吧?说不定那女子就是修仙之人呢,只不过遭仇敌追杀,沦落至此罢了。”
“既然能这样说,也有可能那女子本就是歪门邪派之人,不过是遭正派为民除害,侥幸不死被郭老夫子救回一条性命,而那郭老夫子的儿子更是……这样说好像不太对,你们不要代入现实,结果那女子迫不得已生下两个孩子,家里家外的累活重活都要她干,她终于得到机会逃了出去,中途被郭老夫子的儿子发现,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就……咔嚓……”
“啊,”苏宁儿受不住地惊呼:“你怎么讲的这么恐怖!也许只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这么简单呢。”
林灵放下最后一个碗,无辜地朝苏宁儿耸肩:“青容也说,故事到底是怎么样的,只能问当事人郭老夫子了吧,我只是跟你一样猜测而已,现实里发生的事情可有比我猜测的残忍百倍千倍。”
“你又在吓唬我了,小河镇的人不都很好相处的吗。”苏宁儿嗔怪。
林灵只是古怪地笑着,笑得苏宁儿毛骨悚然,但也到底放下逗小姑娘的心思。
因为苏宁儿社会经历真的太少了,都害怕她半夜别睡不着,躲在被子里呜呜哭。
李青容淡然晾晒擦了手上水迹的麻布,语调没什么起伏:“那是你出生好,行走在外不愁银钱,走哪都被人捧着,当然看不到底下的民生疾苦。那阿狗如何成为乞丐的,背后就是一段让人感伤的故事。
阿狗在我们面前表现的和普通小孩并无不同,但你可否记得他曾为了生计偷过你的荷包,还被人当众没有证据就强行搜身?”
苏宁儿瑟缩地起身,抱着小板凳跑到院子里的桃树下的摇椅上躺着闭眼睡觉,一幅不听不听和尚念经的模样。
林灵把中午剩下没吃完的菜打包塞进李青容怀里,开门送客,愤愤关门前谴责道:“就知道欺负小姑娘!”
李青容凉薄眼皮下的视线掠了过去,只是道:“走了。”
身后满树桃花还在风里静静舞动,转过身的李青容不禁抬袖凑近鼻前,发现来她这的时间久了,好像身上都染上馥郁的桃花香。
他眉峰轻蹙,挪步到河边木屋,把手里的吃食放在院子里桌子上,回屋换下衣服,抱着木盆准备去河边清洗。
出来时,摇椅上刚还睡着的李无忌抱着他带回来的剩菜大口吃着,模糊不清道:“真不愧是镇上最好的酒楼,饭菜烧的就是和我不一样啊。”
李青容没有分去半分视线,与李无忌擦肩过去时,身后再次传来李无忌的唠叨:“话说你们掌柜的人还挺好,竟然中午还留你连吃带拿,怎么,是看上你穷小子了?”
李青容忍无可忍,跳脚回身道:“你不要瞎说,人是姑娘家,这饭菜也不是人姑娘请的,是……”
“得了吧,女大当婚男大当嫁,你娶媳妇的银钱已经被你霍霍没了,凑活凑活就把自己嫁出去行了,人家要是没心思啊,那你就多主动。想当年你爹我,就是靠着厚脸皮追到的你娘,你娘对我爱的那是死去活来……”
“所以我娘最后为什么不要你了。”亲儿子最知道刀往哪里戳,流的血最多。
“哎,你这臭小子敢不敬你娘,老子给你踹回爹身体里!”李无忌埋头吃鸡腿起劲,头也不抬地伸直腿,果然不出意外,他儿子连人带盆倒在地上,嘴里嘶嘶念着疼。
李无忌把骨头都索的发亮,迟疑一秒到底要不要把骨头也吃掉,被他亲儿子猛地抱住大腿,“啪”的一声骨头掉在地上。
就暂且不用犹豫,擦擦手上的油渍,身子纹丝不动,让他儿子能扶着他起来,毫不客气地也戳他儿子心窝子。
“要不是我还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你娘会离开我吗?你娘不要的是你啊,傻孩子。”
李青容站直身体,绷着张脸冷冷地望着李无忌。
李无忌被盯得冻得不行,弯身捡起木盆递他手里,嫌弃道:“姑娘家谁会喜欢总是冷着脸的,你啊,好好攒银子把自己嫁出去,以后啊也要多笑,这么像你娘的一张脸,在你身上多浪费。”
“你,再,说,一,句。”
李无忌忙服软,不逗小孩玩了:“好好好,你爹我不说了不说了,只是我不说了,你也要知道,多笑笑讨姑娘欢喜啊。”
李青容白皙的手背上因用力过大,青筋隐隐凸起,他把手里的木盆塞进李无忌怀里,气的说不出一句话,转身回屋子,“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也不知道这脾气是随了谁的,这么大了,还要他爹给他洗衣服,得。”
李无忌抱着馥郁桃花香的木盆,任劳任怨地大步走向河边去。
窗内的李青容淡淡地望着李无忌渐远的身影,才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宣纸,凉薄的眼皮扫下视线,静静地凝视上面的一字一句。
我醒来已是半个月之后,当我得知距离修真界十年共赴九重山的日子还有三天时,我对待我这副孱弱的身子,都有了好脸色。
这是我修道以来第一次能正大光明地参与修真界的这等盛事,意义于我来说非凡,我还以为师尊会不允许现在凡人的我再去这种危险地方。
就是现在我经脉寸断的事实,都是靠着师尊施法掩藏才得以不被他人发现。
向来师尊断掉自己徒弟经脉的事情,在修真界堪称一件丑闻,就是淡泊名利的师尊都不想染上这等龌龊之名,想来定要费心瞒着旁人。
要是被旁人发现我的经脉早已断裂,恐怕师尊在修真界也就臭名昭著了。
“可是想到什么好事了?”师尊抬眼,正挽起白衣长袖给我剥橘子,露出手肘大片的凝脂白玉,满院翩飞的粉嫩花瓣一衬,好看的惹眼。
我盯着师尊露出的肌肤失了神,竟然没觉察自己抿唇笑了起来。
晃神间收敛了唇畔,一时懊恼自己为什么这样想师尊,简直玷污了师尊洁白的衣袂。
我甩了甩脑袋,师尊修长的手指掐了一个除尘术,抬起清凉宽大的手掌捧住我的面庞,低哑的嗓音一句一句唤着我的名字。
我头晕目眩的状况才好受些,待视线清明,师尊担忧的面容近在眼前,我眨了眨眼睛,想告诉师尊我没事,便抿唇笑着。
师尊的指腹僵硬地顿住一瞬,眼前恍惚一下,我感到唇上传来清凉颤动的触碰。
我的大脑滞涩许久,不知师尊后来又唤了多久,我才回应似地点头。
我看着师尊起身从屋内拿来一件白色的裘袍,倾身帮我穿在身上,领子上毛茸茸的触感暖和极了,我看着喜欢,挼着舒服软和的绒绒。
师尊垂眸,修长的手指穿梭在我垂落身前的长发,尽数都梳理到我身后,最后为我拢了拢裘袍,退后细细打量来,念道:“大小倒是合身。”
我恍惚好久,才觉察手下的触感似乎有些熟悉,不禁道:“师尊,可这九面狐的尾巴是我为你准备的,现在你给我做了裘袍,你呢?”
“还记不记得这件裘袍?”
我看到师尊抬起的手上出现一件稍显陈旧的白色裘袍。
这裘袍说来也有十年了,保存的还算好的,只是和我崭新的裘袍放在一起,就能看出细微差别。
何况我这身裘袍是拿九面狐尾巴做的,而师尊的这件就普通多了,是我第一次挣得银钱,在山下买的普通凡人衣服。
要说做工也是十年前的手艺,放在现在已是不能看了。
只是我后来挣得灵石,该是送师尊更贵重的裘袍,虽然穿在师尊身上定然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对普通修士来说,那可是护身的保命符,能当一次高修为者碾压一击。
没办法,就是我再怎么努力送给师尊我所能得到最好的物品,对师尊来说都不算什么,估计还没师尊的一身简单白衣穿着自在。
我不免嫌弃地摸着师尊手上旧了的裘袍:“师尊你还留着啊。”
师尊只是“嗯”一声,朝我走进了些。
我莫名熟练地抬手给师尊披上裘袍,也学着师尊的模样,踮脚帮师尊拢了拢领子,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这件?”
“不止这件。”
我能感到师尊吐息间,我额头泛起清热的湿痒。
虽然师尊没说完,但我就是知道,师尊说我送他的所有东西,师尊都保存的完好。
我想要退开些看看裘袍的大小,刚撤开一点的距离,就被师尊揽腰腾空抱在怀里。
清鸣之声隔空传来,仙鹤洁白的身姿出现在视野,师尊竟然直接带着我到仙鹤前辈的背上。
仙鹤前辈这次没耍性子,倒是平稳地载着我们在云雾里穿行。
高空骤然降下的温度,让我现在的凡人之躯瑟缩地躲进九面狐柔软暖和的裘袍里,身后凑近的身体稳稳地扶住我,隔着裘袍搭在腰间的宽大手掌徐徐传来暖意,让我整个身子都暖和些,我知道这是师尊施了小法术。
一阵恍惚地想,以前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做来。
不过这样的思绪只停留一瞬,我突然想到什么,迎着冷风大声道:“仙鹤前辈,我这次什么都没说哦,是师尊他老人家年迈,出行多有不便,随意指挥您老的,您老这次可不能把锅盖在我头上。”
师尊在我灌第一口冷风进肚时,抬手虚虚挡在我唇前,我大声呼喊的热气喷洒在师尊宽大的手掌。
暖和和的,我冻得冰凉的唇好受了些。
“为师老了吗……”
师尊低哑的嗓音萦绕在我耳畔,我只觉得耳畔痒痒的,热热的,不禁又往裘袍里缩了缩,咕哝道:“师尊,你都在出窍期许久了吧,你说你现在多大岁数了?”
等待回复的时候久了些,我探头在师尊挡在唇前的手掌上哈欠,“啊啊啊”地玩乐。
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做来这事情很幼稚,但就是心里认同好玩、有趣,做来这事情我会觉得开心,我就这样做了。
只是师尊宽大的手掌突然贴近我的面庞,我张唇发不出声音,只能睁大眼睛发了会儿呆。
师尊的嗓音很近,我感到我肩膀上传来重量,面庞贴近柔软的发丝,沉闷的叹息从我肩上柔软的裘袍里传来。
“应该有八百岁了吧。”
我舔了一下,唇前颤抖地松开些力道,我道:“所以很老了嘛,仙鹤前辈都要喊师尊声前辈。”
我腰间的手掌紧了紧,身子被带着向后去,听得师尊一句耍赖的话:“哪有。”
我神情恍惚地呆怔片刻,哄师尊开心道:“是是是,师尊这么好看,一点也不老。”
等待下山后,仙鹤前辈隐去了身形,我同师尊踩着薄雪穿梭在两旁叫卖声里。
我熟络地每个摊子都要看看,师尊手里已经拿满了东西。
他想要放进储物袋里,被我制止下来,我认为拿在手里,我转头就能看到我买的这些东西,就会有幸福感。
我咬下一颗红彤彤的糖葫芦,酸的禁闭双眼,还装作好吃地送到师尊唇前说:“好甜,师尊尝尝。”
师尊垂眸盯着我的面容,我以为是露出了破绽,朝师尊笑笑,再次肯定地哄骗师尊。
师尊缓缓凑近,神色自然地咬下一颗糖葫芦。
我怀疑地又咬了一口,不禁苦着张脸,明明还是很酸啊!
我拉着师尊进入卖姑娘家衣裳的店铺,选了好几套衣裙想要穿来试试,路过有小姑娘脚下磕绊撞到我怀里,我便抬手扶了下。
小姑娘连声道歉,帮我拾起地上掉落的衣裙,我好笑地看着这位有趣的小姑娘离开,才转身进里屋换新裙子。
外屋等待的师尊身子动了动,手中多了一个绣有荷花的荷包,他默不作声地收进衣袖里。
我换好衣裙出来给师尊看,最后买下很多我之前没机会穿的颜色,从腰间取来我的荷包付了银钱,最后把荷包别回腰间前,拿到师尊眼前看我的荷花荷包,显摆我多有钱。
凡世间的俗物,师尊自是没有,我买下的这些东西,都是用我自己历练来的银钱。
我现在在凡间怎么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带师尊在凡世间生存一辈子都不用愁。
只是师尊乃是修仙之人,又是有这么长的寿命,怎会愿意同我生活在凡间。
我不禁又要甩脑袋,被师尊宽大的手掌按在发顶,无法儿,只能望着远方云雾缭绕,无聊地发呆。
耳边传来仙鹤前辈的清鸣之声,同师尊传音道:“无忧她被人偷了荷包,怎么都没有发觉?”
师尊的手指僵了僵,低头埋进九面狐暖和的绒毛里,久久偏头在温热的皮肤上留下蜻蜓点水的凉薄,同样传音回去:
“无忧她,现在只是一介凡人。”
*
整个下午都在系统空间里悠闲地看小说中度过,一口气读完喜欢作者的完结新书,真希望这种日子能天天都有。
林灵放松整个身体窝进柔软的沙发里,闭着眼,思绪还在书中故事里不可自拔。蓦地觉察到什么,今天怎么没听到废物系统玩游戏的对骂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