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十五年,大玄皇帝薨,国师亡,新后把持朝政。
暗室中,司空华灵手脚分别被绑在柱子上,冰冷的铁链深深勒进血肉,肩上还插着未拔下的短刀,随着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往外溢着鲜血。
周围一片死寂,只剩她薄弱的喘息和血珠不断坠落的滴答声。
“县主还没想好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幽暗处传来,伴着珠钗细微的响动,身穿华丽宫装的女子缓步而来。
她站在司空华灵面前,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笑容,见司空华灵不语,戏谑道:“其实本宫与你,算不上有多大的仇,只要你乖乖交出传国玉玺,本宫可以立马放了你。”
司空华灵艰难抬头,原本明丽无暇的脸上血迹斑驳,她扯起嘴角轻蔑一笑:“萧怡,你不是说你重活一世,天命尽知吗?呵……又怎会不知传国玉玺在哪?”
萧怡闻言,笑颜顿失,猛地掐住司空华灵的喉咙:“你以为你拖得了几时?你别忘了,沈策已经死了!没人救得了你了。”
提起沈策,司空华灵的眸色一暗,双眼顿时失了神。
萧怡深知沈策便是她最后的防线,一旦攻破,很快就能套出玉玺的下落。
她道:“早知你们如此情深,当初应该让你们一起死的,也免得国师大人独自上那黄泉路,太过凄凉。对了,外面下了三天大雪,听说宁王的人到现在还没找到他的尸身……”
萧怡的手骤然一松,红唇轻勾道:“你就不想亲眼见他最后一面吗?”
泪水无声落下,司空华灵怔然不语。
萧怡又道:“别做垂死挣扎了,如今,本宫才是这大玄的掌权之人……”
“你错了!”司空华灵骤然抬眸,“沈策……他不会死,你既知前世轨迹,就应知既定之局无人能改,这——便是命数。”
*
宣和十三年,天子病重,国师代理朝政。
太极殿门窗紧闭,一片寂静,龙榻四角悬挂的药囊散发着苦香。
隔了许久,方听见帷幔里传来几声低咳,道:“几时了?”
御前内侍上前低声道:“回禀圣上,巳时。”
帷幔里一阵沉默,内侍开口道:“圣上,国师求见!”
“宣。”
殿门悄然轻启,寒风卷着雪粒子飘了进来,烛火猛的一暗。
一白色身影踏着碎玉般的雪走入,他的步伐轻且稳,帷帽将他的眉目半遮,双侧垂带上的红玛瑙悬于耳边,衬得他冷玉般的脸更加苍白。
“臣参见陛下!”
沈策直面天子,未行跪拜之礼,只略一颔首道:“陛下圣体安康。”
“国师来得正好。”
皇帝已然坐起,隔着垂幔问道:“近来朝中如何?”
“朝中一切安好。”沈策慢条斯理道,“只是……”
他话锋一转,似有顾虑,“近来朝中多有立储之言,人心不稳,臣不敢隐瞒。”
皇帝冷哼出声,厉声道:“一个个都盼着朕归西,好为背后的主子谋划!”
殿中内侍心下一惊,齐齐跪下,恨不能将头藏进地里。
沈策唇线微扬,淡声道:“陛下洪福齐天,万不可为了这些庸才动怒。”
“告诉他们,朕还没死,谁再敢提立储一事,不必留其性命。”
说罢,皇帝示意内侍掀开帷幔,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文雅的年轻人:“此事,你自行定夺。”
沈策神色如常,颔首道:“臣,领命。”
生杀予夺,于他仿佛饮茶拂袖般寻常。
皇帝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肃清朝堂之事交给沈策,他自然是放心的。
这些年来,他眼看着这个少年为他平叛党,治群臣,十年前那个跪在自己面前,毫不犹豫服下牵机药的孩子,已一步步成为自己手中最骇人的利刃,剑之所指,君威所向。
“陛下,还有一事。”沈策道,“北境传来军报,漠北来犯,镇北军不敌,连败两战,朝中颇有微词。”
“连败两战……”皇帝似自言自语道,脸上神情看不清喜怒,“倒是稀奇……”
铜漏声如银珠掉落,从太极殿出来已是午时。
细雪停了,沈策拢袖而行,便见前方昌临门立着几道绯色朝服。
御史那几个老家伙,真是难缠。
为首的便是御史中丞张继忠,见沈策施施然而来,忍不住上前几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国师大人,好本事!圣上龙体欠安,你不但趁机把持朝政,竟哄得圣上连立储之事都避之不提,国师此举莫不是欲——”
话音未完,一道寒光梗在张继忠的脖颈上,众大臣吓得踉跄后退了几步,一人颤抖着说道:“沈……沈策,光天化日,宫门之下,你敢杀朝廷重臣!”
沈策的浅笑还嵌在嘴角,道:“大人误会了,圣上感念张大人劳苦多年,特允大人告老还乡,这把匕首赠予大人,回乡路上……防身用。”
说完抬手一松,匕首径直掉进雪里,留下几人惶恐未定,直到沈策消失在宫道尽头都没缓过劲来。
镇北军几次出师不利,败于漠北,退守云中郡,朝中传出镇北军通敌流言。为稳军心,天子密诏镇北将军回京,命国师秘密前往颍州同行,可行国师令调动颍州驻兵。
出城的马车一路向北地驰去,竹帘随风而动,可见一道身影挺拔而坐,闭目假寐。
“爷,此番前往颍州最快也要六日,圣上却未赐药,是为何意?”
开口的少年名唤长风,自十岁起便跟随沈策。
爷当年在宫里服下牵机药,自此圣上每月十五都会赐下解药,这七年来虽无性命之忧,但时常忍受毒发时内力尽失,蚀骨焚心之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