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刚刚被苏砚一个眼神吓住了,现在想起来有几分尴尬,张虎阴着脸自顾自地带人往巷子深处去。
纪辰下意识跟上,迈出去几步才反应过来,回头看苏砚和鹤霄。
他们没跟上来,不紧不慢地在后面站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和大部队分开,甚至还在聊天,虽然是单方面的:苏砚正面无表情地摸着耳骨往角落里看,鹤霄则毫不在意有没有人在听自己讲话,偏着头笑眯眯地喋喋不休着。
纪辰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有点迷茫的看着,巷子的尽头是幻化出来的黑雾,看不真切,许是他离得有点远,那黑雾好像一点点漫上来,把苏砚和鹤霄给笼住了。
像张黑白老照片,无端带着几分虚幻,好像他俩要消失了。
他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使劲摇了摇头,底气不足地喊道:“师兄……”
苏砚闻声把手放了下来,他可不想带着个吓哭的人在幻境里乱窜,他对鹤霄竖了竖食指:“好了祖师爷,您可以闭嘴了。”说扭头就往前走。
鹤霄笑笑,小声说了句什么,气定神闲地跟在后面,那神情仿佛是在逛街。
这巷子又长又直,两边的墙壁伸向漆黑天空,除了那些自行车和垃圾外根本没别的东西,前后又都是模糊的黑雾,仿佛根本没有尽头。
一行人慢吞吞往前走,走了约莫半小时,周围的景色没有半点变化。
张虎啐了一口:“老子就不该接这个委托,真是浪费时间,都成怨鬼了,结果连怨什么都讲不清楚?”
苏砚闻言则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鹤霄又慢悠悠地靠上来了:“纪辰就算了,你对这家伙也感兴趣?”
苏砚:“……”
这人其实是八卦派祖师爷吧?
不等他开口,周围的墙壁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一阵烟尘,紧接着,大块大块的墙砖开始往下掉!
纪辰嗷了一声,捂着头往后窜,又觉得自己离师兄太远了好吓人,只得捂着头又窜回来,吱哇乱叫像热锅上的蚂蚁。
嚎了半天,一抬头,他祖师爷正笑着看他,他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被砸死了所以又见到观里的祖师爷画像了,半响才回过神来,急急地转头去看苏砚。
苏砚手里捏着一大张纸,上面是蜡笔画似的墙面,正是刚刚从上面掉下、或者说飘下来的。
纪辰咽了口唾沫,想起自己刚刚的状态,尴尬地把头转了回去:“对不起……”
刚说完就听老李又开口了:“这位小兄弟还没开始学驱鬼吧,有这种反应倒也正常。像这种大变化,是很难幻化的,就好像游戏里,大场面都是提前做好的播片。一回生二回熟,记住了就行。”
老李话音刚落,幻境又震了一下,一个巨大的身影从后面的黑雾里跑了出来,每一步都踏得咚咚作响,掀起一阵沙尘。
张虎不屑地呵了一声:“总算来了!”说着提剑就往上冲。
苏砚在心里怀疑了一下清虚观的教学水平,冷着脸又摸出了张符——总不能让人在他面前给撕成两半的吧。
果不其然,张虎的剑铮得砸在那人身上,砸出了道火花,却什么伤痕都没留下。
这人明显不是怨鬼本鬼,那就是怨鬼造出来的东西,想在人家的地盘上打散他的东西,想想都不可能吧。
眼看刚刚的招式无用,张虎又要往剑上加灵力,苏砚不紧不慢一张符甩出去,强行把他揪了回来。
到手的人飞走了,那巨人怒吼了一声,走得更快更重了,跺得地面一个接一个的大坑,众人拔腿就跑!
就鹤霄还有闲心,回头给叫骂个不停的张虎贴了张禁言符,语气轻松地对纪辰说:“瞧,这种小一点的,一般都是真的。”
他可得有心思听,苏砚心道。
随着几人的奔跑,巷子也开始变化重组,昏暗的小巷唰得变成了给一尘不染的明亮走廊,墙上一排灯把周围照的恍如白日,还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不到半分钟,又旋转了起来,快得划出残影,变成了空旷的大厅;不等细细观察,又飞速扭曲了起来,定格在一大片墓碑中央,有股若隐若现的烧纸的味道四散开了。
纪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也不敢停,悚然跨过一个字迹模糊的碑,转头看苏砚。
苏砚正不紧不慢的从直播手机的摄像头里看后面:这此幻化出来的人也很奇怪,且不论这大得不正常的身形,连五官和衣着也透着诡异——
他的眉眼很是模糊,像是罩了层雾,又像是绘画时涂改过太多次,总之看不真切,但嘴巴处的细节却实分清晰,从嘴角处的疤痕到下巴的黑痣,甚至连胡茬都根根分明。
衣服也差不多,潦草模糊连阴影都没有,却又极其明显地画着几处污渍。
如果怨鬼本人记不清,这人理应和之前的人一样长着张“丁老头”脸,若记得清,就应该和之前的小男孩和鬼警察一样,这一半模糊一半清楚是什么意思?
苏砚这么想着,蹙了下眉,一抬头就看见鹤霄又一副看小朋友的表情看自己。
这人就没别的东西可以看了吗?苏砚麻木地转头向前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又想起鹤霄穿裙子的样子了,连带那熏死人的香水味都一块回来了——之前那个鬼小孩又出来了!
此时正直直地站在一个墓碑顶上,驮着背死死盯着前面。
一行人就这么夹在两个鬼气森森的人之前,进退维谷。
苏砚还在想那巨人的到底为什么是这种形象,从之前遇到的路人甲乙丙丁想到鹤霄形容的服务台女生,再到之前鬼小孩的异状和那个据说被遛晕的鬼警察——
等等,鬼警察?!
苏砚倏然想起之前鬼警察抱小男孩的动作,隐约抓住点模糊的念头,但没等理清,就被被张虎的骂声打断了。
苏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点不耐烦地准备开口,却感觉一直手安抚似的从他背上划过,转头一看,是鹤霄。
他脸上没了那不着调的笑容,虽然依旧眉眼弯弯的,但却只剩下温和。
苏砚闭了闭眼,竟真的熄了那几分烦躁,没时间考虑到底怎么了,他转身去看站在碑上的小孩。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双手僵硬地攥得死紧,眼神直勾勾的。只是,仔细看得话就能发现,这一次,他没有在看闯入幻境的人,而是死盯着那个“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