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几个礼官面面相觑。
……
尽是如许的荒唐事。
他对自己的婚事轻忽至此,却对元莒犁与萧赞的婚事上心不已,在宫中这样的氛围里,他还带着何顺儿特意跑去找太史令,在那里坐足了半日时光,就为看着太史令推演元莒犁婚事的吉时。
太史令不过六品小官,哪受得了一国之君如此盯梢,忙中手抖,几次把算筹跌落在案上,元子攸叹了口气,“看来朕在这里是太碍事了些。”说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也罢,卿且静心推算,朕过些时再来叨扰。”
何顺儿总当他要回宫,却不想他出了内堂,拉着何顺儿就在门槛上坐下了,何顺儿毫无防备,一时间立足不稳,竟就这样被元子攸摁着坐在了他身边,何顺儿慌忙想起,却无奈拗不过元子攸。元子攸倒是泰然自若,只委屈了何顺儿如坐针毡,好在门外并无什么人路过,何顺儿叹了口气,否则,又恐惹得满洛阳风言风语无数闲话。
自家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任性了?
好容易等太史令算好日子惶惶然擦着汗走出内堂,突然看见门槛上坐着的二人,瞬时又是惊得汗如雨下。
元子攸却神色如常,不过回身问了一句,“太史令可推算好了?”
太史令忙躬下身将那张墨迹都尚未干透的纸奉上,其上不过“十一月初十”五个字。
元子攸接来,低头看了许久,像是沉思一般,许久方道,“好,就此日了。”
十一月初十,再如何计数,也不足半年了,对于一朝长公主的婚事来说,其实也是仓促,但比起元子攸自己的,倒是宽裕了太多。
待回宫后,何顺儿便请教是否先去跟萧赞打个招呼。
元子攸却摇头道,“不必了,直接颁旨下去吧。”略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他想,允他进宫谢恩。”
何顺儿领命而去。
此外,终日杂事缠身,有的尽是机关算尽与虚与委蛇,每日心力交瘁,稀里糊涂便到了六月。
正逢夏日,蝉鸣聒噪,更搅得人满心烦闷。元子攸偶然得了空,也觉病恹恹的,靠在明光殿的窗边神游,何顺儿前来伺候梳洗,他看那繁冗的衣物但觉头痛,便倦懒地挥了挥手。
何顺儿为他挽起帐幔,支好窗牖,殿外的晨风吹进,还带着一丝夜晚残存的凉意,瞬间像是涤荡去了殿内污浊沉闷之气,元子攸精神为之一爽。
他拢了拢身上那件随意披着的白衣,又将一头未束的长发拨至脑后,忽然起了心思,只道目下宫中也没什么人管他,倒想着索性最后再潇洒几日。
于是便喊何顺儿摆了琴,自己坐在明光殿前的空地上抚琴。晨风中他白衣披发,广袖翻飞,端的是仙人之姿,他少年精擅此道,一曲亦仙音。只不过神思恍惚,等到弹完了,才惊觉自己竟是弹了一曲《凤求凰》,一时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若扪心自问,自己二十余年来可曾有钦慕的女子,一时间倒也不敢断然回答一个“否”字。至于自己钦慕的人的模样……也许,也许像梦中那个胡族少女,眉目间难掩的艳色与自傲,浑身他仰望不及的恣意潇洒无拘束。可这样的少女,合该自由地在北塞的原野上纵马,与疾风竞逐,与苍鹰争高下,遇乐事放歌起舞,当笑则笑,逢伤情亦无需掩饰,欲哭辄哭,不必为人情世故所累,也无需为权利人心劳神……他又如何忍心娶作自己的妻子,将她拘于这重重宫禁之中,变作与自己类似的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