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停下脚步,靠在一边的墙上大口喘息了几下,林戈的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了。大师傅这一辈子,跟任何人交往都有一种隔膜之感,无法交心,唯独林戈,让他有如沐春风,愿意引之为真心朋友,虽然因为他惯常的冷漠,直到林戈出征,他也没有说过他心里的这些话。
大师傅靠着墙,冰冷的感觉逐渐爬满他的背,让他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再醒来时,他就躺在武馆的床上,从那天起,他的身体就如同进入了冬天,不可抑制的衰败下去。就连林含月和云铮出发的那天,他也没有起身相送,只听见他们俩专程过来跟他送别时说,把父亲的牌位供奉在了白马寺,在那里父亲能看见最美的牡丹花,花开如斗,艳丽无方:朝廷的抚恤金到了,他们买了两匹马,就花掉几乎一半,林含月的语气颇为肉疼,毕竟还要分给云铮一半。大师傅还感觉到手被有力的握了两下,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林含月出城的时候,还在记挂大师傅的病,她摸摸身下那匹枣红马的鬓毛,对云铮道:“也不知道大师傅这病还能不能好,看起来可真是凶险非常。”
“肯定会好的,我握他手的时候明显感觉他神色有变化,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了。”林含月点点头,转头看见他的马时,却又气不打一处来。原本她给云铮选中的也是一匹枣红色的马,跟她的一样,可这人,偏偏要选这匹又贵又吃的多的黑马,狠狠花掉了她一大笔银子,还好她之前乐于攒钱,手上还有一百多辆,虽然她走的时候把袁静的三十两又偷偷放了回去,但又变卖了一些首饰,刚好也有三十多两。她觉得这些钱足够花销了。
云铮无视她对大黑马的鄙夷,道:“过了这条乡道就得跑起来了,你检查一下自己的装束,可别跑到一半,我回头就找不到你了。”林含月嗤笑一声,道:“这还用你提醒,你就放心跑就是,我保证跟得上。”
过了乡道,云铮率先纵马奔驰起来,管道上,不时有路过的马或马车经过,林含月信心满满的挥动马鞭,几乎与云铮并驾齐驱,她从没像今天这样痛快的策马过,感觉胸中所有的郁气都一泄而出。
两人只在中午随便找了一个路边的食肆吃了几口,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第一个驿站,平顶驿。林含月转身下马,刚一落地,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这样奔波一日,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上马呢。
云铮这时也过来了,他看着林含月有些发抖的腿,笑道:“我就说要带些活血化瘀的伤药吧。”林含月瞪他一眼,不想理他,刚巧这时有驿站的伙计过来招待他们,林含月便把马给他,自己一个人一瘸一拐的走进驿站。
云铮见状也赶忙把马交给伙计,交代了几句喂食的注意事项,便跟上林含月,与她不远不近的隔着两三步距离,一起走到柜台。
掌柜的十分的热情,林含月却不想啰嗦,直接要了相邻的两间房,付过钱便径直上楼,理也不理云铮,云铮倒是跟掌柜的打的火热,闲聊几句,把这驿站前前后后的事都了解了一遍。
林含月上楼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腿想有人撕扯一般疼痛,她强忍着到了房间,已经疼的红了眼眶,她心里委屈又难受。想骂云铮又觉得早点赶到驿站也没错,想骂那匹马,可那又是自己花大价钱买的,最后便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太过娇气。
她一边想着,一边脱下裙裤查看,这一看,她便一点责怪自己的心情都没有了。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简直是林含月从小到大见过的最可怕的画面,她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她下意识就想叫阿母,对阿母的依赖几乎是她的本能,可她马上意识到这里没有阿母,她离开了家,离家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