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里那双眼睛温和地看向持镜者,他的眼窝和鼻梁在顶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深邃高挺。
而想象中被涂得红艳艳的嘴唇也只是被浅浅勾画,强调了轮廓,变得有点亮晶晶而已。
“哎呀妈妈本来想把你画得更帅的,但是既然你不愿意,妈妈也不强求,就让鲸鲸一个人出风头吧。”晏妈妈一脸可惜地走掉。
这怎么行?!
他一旦顶着饱受阳光摧残的脸过去,岂不是更让傅璟得意?
晏同瑜急忙叫住妈妈,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一咬牙,“我也要涂。”
“那就闭眼吧。”晏妈妈旋身折返,同时手上变戏法般出现一盘粉饼。
香香的粉扑拍在脸上,晏同瑜恍惚:好奇怪,刚刚是被套路了吗?不知道,妈妈开心就好。
晚霞流连在云层之间,将半边天空染成橘红。
“咔嚓。”
第一个到场的摄影师拍下礼堂中精心的布置,一旁的采访记者正咬着笔思考先问哪一个问题。
渐渐的,宴会厅陆续有宾客来到,场面在交谈声中很快热络起来。
在等待开场时间的过程中,晏同瑜悄悄拉开幕帘观察,两家共请了六桌亲朋好友,另外备了两桌给媒体,人数说多不多,但也足够令人紧张。
不会有特别密集的闪光灯吧?记者不会问特别刁钻的问题吧?他现在状态怎么样,比傅璟帅吗?能不能跳过所有环节,快进到直接吃席?
晏同瑜放下幕帘,摸摸自己的肚子。
根据他妈妈的经验,上镜前要少吃碳水,少喝水,这样拍出来才好看,他中午就吃了两块鸡胸肉,现在有点饿了。
突然,一道声音从咫尺之遥响起:“这是什么,你涂了眼影?”
“嘶……傅璟你有病啊!”
晏同瑜陡然一惊,紧跟着就是眼皮处一阵细小的刺痒,偏偏傅璟这个罪魁祸首还一脸坦荡,仿佛动手动脚的人不是他。
傅璟搓搓食指和大拇指,歪着脑袋把他从头看到脚,“原来不是眼影,是粉底。你化妆了?”
“说的好像你没化一样,”晏同瑜没好气地说,“咱们俩顶多半斤八两。”
“没化,不信你摸摸?”
傅璟微微躬身凑近晏同瑜,模样无比坦荡。
他脸上确实没有一层粉的覆盖,就连唇釉的涂抹也极其克制。
就是这个距离,近到最细小的毛孔都能被清晰看见。
太,太近了。
那一刻晏同瑜心头重重跳了一下,紧随其后就是恼怒的情绪腾起。
他下意识伸手推走傅璟,狠狠剜他一眼,“没化就没化,还显着你了?天底下就你天生丽质行了吧。”
他气鼓鼓地走掉,直至身边没有其他人时,方觉察出一丝心慌意乱来。
那次梦游的时候,他们也离得这样近。
近到晏同瑜甚至能数清傅璟根根分明的睫毛,还有他棕黑色的瞳孔外圈漾出的虹膜花纹。
为什么又想起来了?!
他这几天忍住刻意不去回想,明明都淡忘得差不多了,结果傅璟一凑过来,记忆瞬息之间涌回大脑,直接功亏一篑。
完蛋。
晏同瑜彻底绷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被逼疯。
这一刻他又开始庆幸,还好傅璟毅然决然选择云大,之后他们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建筑行业和软件工程八竿子打不着,工作必然也分开两处。
这样各自奋斗,互不影响。
好极了,谢谢邬旗大师选择云大,谢谢傅璟高抬贵手。
只要梦里再也没有傅璟这个人出现,他可以完全放下成见,衷心祝福傅璟未来在建筑行业发光发热,节节高升。
如此这般想完,晏同瑜通体舒畅。
恰在这时爸爸发消息找他登台致辞,他回了个好,抚平衣角的褶皱,精神昂扬地上台走流程。
发言的内容都提前核对检查过,确保没有容易被混淆是非的措辞,都是一些寻常客套话,杜绝了被乱剪改变语意的可能性。
这一环节顺利过去。
之后就到了媒体上前采访的时间,大部分都由两对父母代为回答。
滴水不漏地表达了对孩子们的骄傲之情,深刻地感谢国家社会学校对孩子的教育,最后提到对他们日后发展的预想,不管如何都支持,做他们最坚固的后盾。
基础的素材有了,几位记者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双子星”身上挖掘出一些爆点。
有人将话筒递到傅璟嘴边,快速问道:
“听说傅同学和晏同学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认识了,有没有一些相处时的趣事可以和我们分享一下呢?”
傅璟接过她的话筒,回忆了一会后说:“小学毕业那年暑假,他撺掇我一起把教科书卖掉换糖吃,说好一人一半,但是最后都进他肚子了。”
说着轻笑一声,就像是一段津津乐道,说起来就会嘴角升起的滑稽往事。
话音随着话筒的扩大,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顿时满堂大笑。
晏同瑜耳根发烫,窘得恨不得钻到地底下,这人怎么尽说他的糗事啊,他咬牙切齿地扯他下摆,“傅璟!”
他要是再多说一句,自己对外贵气潇洒,超凡脱俗的形象都要保不住了。
“看来咱们晏同学有话要说啊,你也来讲讲吧。”
既然要回答,晏同瑜低头寻找话筒。
没想到隔壁傅璟手一斜,话筒头就这样出现在他的嘴前,晏同瑜要拿着讲,傅璟却死活不放手。
行,爱伺候人你就累着吧。
晏同瑜朝记者微笑道:“我要辟谣,那时是他自己说不爱吃麦芽糖的,不能怪我。”
“懂了懂了,傅同学不爱吃糖,但还是愿意跟着晏同学出去卖书换糖,说明二人的感情确实十分深厚啊,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果然不一般。”记者总结。
晏同瑜愣住:不是?哪里听出来的?感情,十分,深厚,这六个字是形容他和傅璟的?搞错了吧!
又有一位记者提问:“最近是填报学校的关键时期,两位小同学分数相差无几,有没有考虑过进同一所大学,继续当校友呢?”
晏同瑜本要回答,但话筒立刻被拿走。
傅璟收在下面的手不轻不重地点点他的后腰,“嗯,我们都去首都大学。”
乱说什么呢,不是去云大吗?
脑中电光闪过,晏同瑜反应过来了。
一来这些媒体得知傅璟要浪费三十分去云大,一定会刨根问底,解释起来令人头疼。
二来如果傅璟说出是因为邬旗大师而去,对方免不了要被网友揣测挖掘,说不定还没进学校就会给邬旗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谎称去首都大学的确很周全,晏同瑜附和:“是的,我很期待。”
期待和傅璟从此陌路。
一拍两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