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给她带饭的?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把人吃坏了你负责啊?”
一道有些刻薄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萧宴迟认出这是他请的那位护工的声音。
“夫人她对花生过敏你不知道吗?为什么给她熬的粥里会有花生?”
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是上次来医院看望舒月衫的陈姨。
“你特么也敢在这对我指手画脚?不就是沈家之前养的一条狗吗?现在外面找不到骨头吃又想回来抢老娘的饭碗了?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万巧玲的活你也敢抢?”
争吵声越来越大,萧宴迟眸色沉了几分,抬手便要开门进去。
可手才刚放在门把手上就被人按住。
温暖干燥的掌心覆盖在萧宴迟手背上,修长的手指轻易将他的动作止住。
萧宴迟看了眼那只手便知道来人是谁。
他转头,对上沈允淮那双明亮乌黑的眼睛。
沈允淮朝他眨巴两下眼睛,随后抬起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宴迟耳根一红,恶狠狠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里抽离出来,随后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和沈允淮拉开了距离。
沈允淮一挑眉,狭长的眸子瞥了眼闪开半米远的萧宴迟,对他的反应倒是不怎么意外。
在门口站定,里面的争吵声却并没有停下来。
“你给我把嘴放干净点!小迟怎么会找你这种人来当护工?”
陈姨好像被气得不轻,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人此刻竟也有了几分泼辣之感。
“我哪种人关你屁事?赶紧的给老娘滚蛋。”
“你手上那个是什么?那不是夫人的手链吗?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居然还敢偷东西?”
“放你娘的屁,你他娘的就是故意来找老子不痛快是吧?”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沈允淮才终于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内,万玉玲原本隔着餐桌和陈姨面对面站着,此刻却越过餐桌冲到了陈姨身边。
舒月衫被万玉玲这阵仗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缩着身子躲在陈姨怀里,哪怕吓成这样,她也依旧一句话没说。
陈姨人很瘦,看起来小小一个,根本不是膀大腰圆的万玉玲的对手,所以万玉玲凶神恶煞地冲过来时,陈姨只能下意识把舒月衫护在怀里,紧紧抱住。
“你们在干什么?”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相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陈姨缓缓抬起头来,就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沈允淮和跟在他身后的萧又宴迟。
而万玉玲落下的手也被沈允淮截停在半空。
见雇主来了,万玉玲只短短震惊了几秒便立马调整好情绪,收起了方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转而低眉顺眼起来。
变脸速度之快,一度让沈允淮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眼花了。
“小淮小迟,你们……”
陈姨怀里抱着舒月衫,看见沈允淮的瞬间,声音都变得有些哽咽。
“陈姨,抱歉,我应该早点来的,让你受委屈了。”沈允淮转头,略带歉意地看了眼陈姨,随后颇为嫌弃地甩开了万玉玲的手。
萧宴迟从进入病房开始就默不作声地充当背景板,只在沈允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眉尾上扬了几分。
这种热闹,云煞怎么可能不来凑,它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识海出来,此刻找了个趴在萧宴迟头顶眨巴着眼睛看向沈允淮。
“主人,他刚刚明明站在外面看戏,现在又说自己来迟了,满嘴谎话!”
萧宴迟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而沈允淮此刻已经走到了陈姨身边,伸出一双手轻轻把陈姨揽住,为她拍了拍背以示安慰。
“这是怎么回事?”沈允淮问。
还不等陈姨开口,万玉玲便抢先道:“舒姐本来身体就不好,医生今早交代了等会儿要做检查,不能吃东西,结果她一来就给舒姐喂了好多吃的,我不过劝了两句就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万玉玲说着,眼睛里竟然挤出几滴眼泪,看起来倒像是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我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但我也请你为舒姐想想吧,当初沈家出了那种事情,你不管不顾丢下舒姐走了我不怪你,现在舒姐好不容易有好转了,你就……你就想想他对你的好,放过成吗?算我求你。”
万玉玲语速极快,嗓门又大,陈姨好几次想要反驳却都没找到开口的机会,只能紧紧攥着沈允淮的手腕,一时间急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沈允淮空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陈姨的背,并未开口打断万玉玲的话。
见沈允淮沉默,万玉玲见自己的话对沈允淮没用,又转头看向了一直站在墙边的萧宴迟。
“小迟,你说句话啊,我是你找的人,你要是不信我,这活我也没法干了……”
云煞趴在萧宴迟肩膀上,不禁咋舌,“这个人的演技比姓沈的好多了,不过她身上的怨气有点复杂,我闻着还有些死气夹杂在其中,主人你别靠她太近,小心伤着。”
死气……
萧宴迟靠在墙边,冷冷扫了万玉玲一眼,死气比怨气产生的条件要复杂得多,怨气可以从别人身上沾染,而气死来源只有两种。
一是是亲自动手害过人且手段极其残忍,被害之人怨念深重产生死气,由此沾染而来。
二是承业障,简单来说,血脉相连的人遭受重大冤屈而亡,也会产生死气,但死者生前并不知道是谁害了自己,于是死气没了落点便会寻找至亲之人。
但第二点除非至亲自愿承接上一辈的恩怨,否则死气只会虚浮在身边,并不会落在人身上。
一旦被死气缠上,除非修炼特殊功法,否则无法根除,死气与灵气相互牵制,对于修仙者来说,轻则经脉滞涩,重则无法凝气,修为从此止步不前。
对于普通人来说,死气缠身有损寿元,死气过多短时间内便会暴毙而亡。
“她身上有多少死气?”萧宴迟体内的法力早就耗光了,因此他现在没法办法直接探查万玉玲身上的死气,只能依靠云煞。
“很复杂,我闻不清,您走近些我吃一口就知道。”
闻言,萧宴迟果然站直了身子,抬腿朝前走了几步。
万玉玲还以为萧宴迟要过来为自己撑腰,原本哭丧的脸渐渐展开,唇角都开始微微上扬。
谁知萧宴迟走到沈允淮身边便停下了脚步。
万玉玲脸上的表情瞬间又沉了下去。
“一共……十道死气,主人。”
十道!
萧宴迟的脸色几乎瞬间就沉了下去,这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身上会有这么多的死气,又为什么会活到现在?
万玉玲眼见萧宴迟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心知这傻小子怕是听了姓沈的鬼话,对她有所怀疑了。
正想着要怎么忽悠萧宴迟,就听沈允淮开了口。
“你说得对,是我弟雇的你,你的事情自然得是他来做主,不过在这之前,我倒是比较好奇,我弟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沈允淮放沉了声音,脸上表情分明没有任何变化,但就是给人感觉压迫感重了不止一星半点。
萧宴迟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沈允淮的侧脸,视线扫过他眼尾那颗很淡很淡的红痣,很快又移开。
“就……就七千多一点,怎么了?B市现在物价这么高,七千多的护工能做到我这份上的还有几个?”
万玉玲双手叉腰,心虚地瞥了眼萧宴迟。
陈姨闻言,情绪瞬间有些激动,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七……七千多?!!我的老天爷啊,你这个黑心眼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骗一个小孩子?他才刚满十八……你……你……”
见情况不对,沈允淮连忙给陈姨拍了拍背,示意她冷静。
一直被陈姨搂在怀里的舒月衫也有样学样,拍了拍陈姨的背。
“不是七千多,是七千九百块,一月一付。”萧宴迟补充道。
沈允淮闻言,身子僵了一瞬,转头看向萧宴迟,就差把你傻逼啊四个字写脸上了。
怪不得这孩子要在酒店卖身了……
接收到沈允淮怪异的眼神,萧宴迟眉心止不住跳了几下,竟然莫名读懂了他眼神里的含义。
“我没有干那种事情……”萧宴迟干巴巴解释了一句。
沈允淮看他的眼神更怜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