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服落进了沈允淮手里,抖开一看,胸口处贴着第七中学的校徽。
“是小迟,小迟回来啦?小迟……”床上的舒月衫看着沈允淮手中那件校服,脸上绽开笑意,伸出手就要去拉那校服的袖子。
沈允淮把衣服放下,转身坐在了舒月衫身旁,把她伸出去的手截停下来。
“不是小迟,是我,妈。”
一声妈喊得舒月衫愣怔片刻,她盯着沈允淮的脸看了好半天,却还是摇了摇头,像是没认出他来。
对此,沈允淮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在病房陪了舒月衫一会儿,昨天请假的护工才姗姗来迟。
护工猫着腰,悄悄将病房门打开一条缝,却和对面冷脸坐着的沈允淮四目相对。
舒月衫已经睡了,青年半靠在病房的椅子上,白衫黑裤,皮肤白得如同某种珍贵瓷器,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如寒冰般看向房门处。
护工心里咯噔一下,讪笑着和推开门走进来沈允淮打了招呼。
沈允淮点了点头,随后起身,示意她出去说。
护工见他这样,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悻悻地跟着他走出病房。
刚站定脚步,护工便急忙解释了自己为什么只请了昨晚的假,今早却没来。
“我家那口子老毛病了,一换季就总生病,我家那俩不争气的孩子又不像你和小迟那么争气,有钱给他爹住院,可怜我只能两头跑了,实在对不住啊小淮……”
护工嘴上说着抱歉,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允淮那张清秀的脸,观察他的反应。
沈允淮单手插兜,漂亮的脸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像,没有任何表情。
听她说完,沈允淮只回了一句:“这样啊……那还真是挺可惜的,实在照顾不过来的话你明天就不用来了,我把这个月的工资结给你。”
一听这话,护工立马慌了,忙低声下气地和沈允淮道歉,边说还边挤出基地眼泪,颤颤巍巍地站在那,表示没了这份工作她这个家就撑不下去了,让沈允淮一定要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家兄弟俩虽然看着不咋有钱,但两人出手都很大方,舒月衫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比起之前那些活计,这算得上她干过最轻松一家了。
思及此,护工越哭越起劲。
但沈允淮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视线落在护工身上,看见她新烫的时髦卷发,和微微敞开的包包。
那里面装着几张皱皱巴巴的纸币,五十二十一百的都有,皱巴巴一团,看起来就像是被人随意塞进去的。
护工呜呜咽咽哭了半天,见沈允淮没回话,眼珠子一转,又改变了策略。
“是这样的小淮,毕竟是你弟弟雇佣的我,我也照顾你妈妈这么久了,就算要辞退我,也得你弟弟点头才行,要不我给小迟打个电话问问?他同意了我才能走。”
护工抹了把眼泪,不再哭了,站直身子从兜里掏出手机。
沈允淮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也不戳破,只静静看着她表演。
电话拨出去,那边没接。
护工不死心,又拨了一回,这下倒是接通了。
“小迟啊,你们家的活计我可能做不下去了啊,我走了,月姐可怎么办啊,她都病成这样废了,不会又要露宿街头吧,我……我心疼她啊。”
护工的眼泪倒是说来就来,沈允淮静静看着,心里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有这演技,当什么护工,去演戏估计早就实现财富自由了。
沈允淮双手抱胸,歪着脑袋静静欣赏这段没有感情全是技巧的表演
——就连护士都能看出来萧宴迟不喜欢沈允淮,天天待在病房的护工又怎么会不清楚。
对于沈家的事情,她了解的还要更多些,心里自然清楚当年是沈允淮把萧宴迟赶出沈家的,如今沈家落魄,多亏了萧宴迟才没让舒月衫病死街头。
平时只要在萧宴迟面前提起沈允话淮,他就一副吃了屎的表情,就差把晦气两个字写脑门上了,更何况她的薪水还是萧宴迟发的。
谁是大腿,护工还是分得清的。
果然,在护工一顿添油加醋的‘劝说’下,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都冷了下来。
“你的雇主是我,他有什么权利让你离开?”
光是听声音,护工都能想象那个模样俊俏的少年脸上此刻该带着怎样的怒意。
两人隔得近,沈允淮自然也听见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他一挑眉,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护工闻言,立马喜笑颜开,连连称是,聊了没几句便把电话挂了,她挺直腰杆,倨傲地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沈允淮,再开口已经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你弟弟让我留在这的,你没资格赶我走。”
说完,护工拎着包包,一下撞开沈允淮进了病房。
沈允淮就这么站在走廊里,一双沉静的眼睛盯着护工的背影,良久才勾了勾唇角。
我那善良却实在愚蠢的弟弟啊,真是有趣……
小孩子嘛,犯点错在所难免。
沈允淮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那件遗落的校服也被他挂在肩上一并带走。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趴在栏杆上的少年尽收眼底。
少年的视线落在那道清瘦的身影上,跟随他稳健的步伐把那人全身上下扫视一遍,细细一截腰藏在衬衫下,随着走动的幅度微微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