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声音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我母后手里的是造假的诏书!”
荀远道摸着白胡子不说话了,别看他一副老派酸入书生的做派,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个人精,不然也不会多年位居朝堂不倒。
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扫视眼下的情况,顿时明白该如何战队,众人纷纷朝四皇子跪拜,齐声道:“拜见新帝!”
安长黎看向一旁的四皇子,后者微微抬眸,看向已然花容失色的皇后,恭敬道:“如今皇后可是唯一接触过假诏书的人,如此一来假造诏书的嫌疑颇大,还请跟随这些将士们回宫,容后调查!”
“什么!”徐皇后大惊,连忙解释道:“本宫怎么可能伪造诏书!这诏书一直就放在先帝龙榻之上,本宫也是第一次接触啊,就在方才我根本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徐皇后连忙握住长公主的手,就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鹂儿!鹂儿!你相信母后!”
长公主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忽然看向一旁自从拿出真诏书后就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御前太监,又一一扫视过死而复生的安小将军,还有突然冒出来的四皇子。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突变的呢?
等等!
长公主忽然猛地看向董铎,一向幽静淡然的眸子像针一般锐利刺人,脑海里只冒出了一个名字:严弃尘!
董铎这个死太监之前是严弃尘的人!
从一开始自己说不定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她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数年的重担,就在徐皇后被两个将士押送走前,长公主淡淡道:“诏书是我伪造的,母后也只是被我利用了,她事先也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安长黎一挥手,两个将士又默默退去,他冷冷看向对面的女子,讥讽中掺杂着恨意,“原来长公主还会在乎自己的母后啊?”
“我以为你早就没有人性了!”
大皇子南武璟眉头微皱,走到长公主身边,到底是自己的皇妹,他不解道:“安小将军此言何意?”
“什么意思?”安长黎死死盯着长公主,“大皇子若真想知道,为什么不先问问你这个好皇妹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一旁作壁上观的四皇子南墨染忽然咳嗽了一声,向诸位不解的大臣淡淡道:“新朝事务繁多,诸位大臣为先帝守灵辛苦了。”
这句话就是逐客令了。
虽然他们好奇其中内情,但是皇家水深,此刻还是先告退的好,大臣们纷纷告退,原本乌泱泱的庭院就剩下几个人了。
四皇子南墨染叹了一口气,看向长公主,“皇姐此事太过了,应当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长公主冷嗤一声,也不欲伪装,整个人多了几分睥睨傲然的气势,眯着眼睛冷冷道:“南墨染你给我闭嘴!你现在作为最大的赢家自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指责我!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是别以为你自己有多高尚,端的一派风轻云淡,人淡如菊的样子,最后还不是自己坐上了这个位置,想必在大哥和三弟争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你也没少看笑话!整个京城的形式也在你的监视下!”
南墨染一顿,摇头道:“是,我是没有资格指责皇姐,可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又怎会为了一个位置残害无辜女子,甚至欺骗老弱,皇姐你做这些的时候当真没有一丝丝后悔吗?”
“后悔!?”
长公主眼底动摇了几分,随即染上一层阴翳,清幽的声音也尖锐不少,“后悔有用吗!?”
“你现在自可以打着阳谋的旗号,尽情鄙视我阴险毒辣,可你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又怎会不知帝王一怒,流血漂橹,将来因你而死的人可多着去了,区区两条人命而已,你以为我会放在眼底吗?”
“南鹂!”
一道怒喝响起,安长黎浑身愤怒到颤抖,一把抽出腰间的配剑,直指向对面肆意大笑的长公主,咬牙切齿道:“你谋害我姐姐在先,欺骗我祖母在后,今日我必将你斩杀于剑下,以告亡者之灵!”
长公主嘴角一扯,不进反退,直接将自己纤细的脖子抵在剑锋上,“安小将军戍守边境多年,想来杀的人也不少,这下手定然是极快的,你动手啊!我绝不躲!”
安长黎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心头怒火和憎恨已经要吞噬他的理智,就在动手之际胳膊忽然被人握住,他猛地看去,对上四皇子的眸子,脑子一瞬间清醒了。
四皇子南墨染微微摇头,“别忘了你和我的约定。”
国朝皇室子女下葬,皆是要在一个皇陵,若是一国公主身上有半点伤痕,届时后世的史书会如何书写,皇室的耻辱就瞒不住了。
四皇子从衣襟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长公主,淡淡道:“皇姐放心,此药见效极快,且不会有什么痛楚。”
“四弟有心了。”
长公主淡淡一笑,没有面临死亡的恐惧,反而又恢复成了那个婉丽悠然的公主,当着两人的脸将药一口饮尽。
她忽然笑着问道:“对了,这里的空气都是苦涩的药味,我想去看看御花园里的花,不知新帝可否准予?”
南墨染看向一旁的安小将军,只见后者闭着眼睛,愤然转身离去,什么都没有再说,安小将军一路风尘仆仆,又连夜赶入皇宫,却连自己的祖母和姐姐还未祭拜。
南墨染对上女子清丽平静的凤眸,微微点了点头,“皇姐一路走好。”
长公主轻笑一声,毫不留恋的便朝外走去,
她今日只穿一声玄黑的宫裙,裙摆是采用莲花边形状,大开大合,脚步前行间层层叠叠,像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细嫩的双手标准的搭在腹部,宽大的袖口十分飘逸,整个人看起来高贵又典雅。
一路上女子都哼着曲调不明的歌谣,面带微笑,是平日没有的灿烂和肆意,叫路边来往的宫人纷纷惊愕抬头,都觉得这长公主莫不是被鬼附身了?
宫人抬头望天,不似方才浓云压顶,云层里已有几缕日光。
此刻一道身穿白衫的人影骑着一匹骏马,在京城的驰道上狂奔,跑角翻飞,眼底闪过一抹焦急。
就在方才驸马林修竹忽然从管家的口中得知,安小将军居然平安回来了,还去祭拜了镇北府的老太君,亲自扶灵下葬,一路上护送棺桲入南山。
此刻林修竹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安小将军回来了,那长公主呢?
虽然他平素不理朝政,可是并不代表他文墨不通,心头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让他第一次如此惊慌,就连平素的衣冠都凌乱歪斜。
“慢着!什么人!”
戍守宫禁的宫人远远就见一个疾驰而来的身影,他们立刻拿起佩刀,准备阻拦。
却见马匹上的人直接扔过来一个金色的令牌,大吼道:“开门!”
这是先帝在封长公主那日给她的可以随时出入宫门的令牌,宫人连忙打开赤红的大门。
而林修竹不待他们反应,直接架着马匹径直入宫,惹得后面的宫人惊呼起来,“哎!哎!宫内不准骑马啊!这都怎么一会儿事儿啊!”
“本来以为五殿下就够大胆的了,后面又来了个安小将军,这皇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不嫌命长啊!”
盘旋在京城上空的波云终于渐渐散去,金色的光芒透过云层照了下来,新旧交替,朝代更迭,宣告着行一轮的局面到来。
林修竹不知道满皇宫里该如何去寻找长公主,可就像是冥冥之中有命运的指引,他来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那面城墙之下。
御花园里的花姹紫嫣红,满园花红柳绿中,唯有一抹黑色吸引了他的视线,他极目望去,那人似乎也有所感应。
回头一笑,灿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