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伪装去当元帅,因为会被发现的,她怕又被驱赶。当小卒不易被发现,因为没有人注意。于是洛军多了个实力平平,但很会“保命”的小士兵。许多次战场上都有她,每场她都不死。
就这样她见证他挥师作战,见证他打败一族又一族、占领一方又一方,见证他一统魔界成为大魔王。
他是那样强大,那样威武,那样无可匹敌。
然好景不长,他当界首也像当军首与族首一样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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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魔王声势浩大地带兵巡游(不如说是没事闲逛),一时兴起,到他的光荣战场万魔地去回顾往昔光辉,然后从天上看到了下面在石林中行走的紫衣。
从未见过那么诱人的功力。
是魔。
魔界有这号人物?
不管是谁他都要定了。
他想试试深浅,叫住紫衣说出那句“到本尊碗里来”的话后挥兵。
“抓住有赏。”
止渊对此有些不平,叉腰道:“为什么他遇见黛墨时选择救人家,遇见我就要我到他碗里?”
浩颜有点想笑,思考了下道:“可能因为你的强大超越了你的性别。”
止渊听后居然气消了,叉腰的手换成抱臂,“好吧。”
大魔王的言行结果是惹恼了紫衣,紫衣把他的雄师削掉大半。因是见着难得的对手,手痒痒,后面他亲自出马。
然而紫衣没心情打莫名其妙的架,她选择速战速决,升到天上去比对方还高,动用耳坠法器,化出无数黑色的羽箭。
大魔王被万箭穿心。
魔王从天上坠落,余军张惶逃窜,没一个顾及他,全跑掉。紫衣也走了。
目睹跳跃式快进全程的浩颜忍不住发言:“白尊不想看自己的过往也不必如此急躁,会让人……消化不来。”
止渊说:“那你别咽进去,不必消化。”
浩颜:“……” 是我要咽的么?
依步森仰面朝天横躺在地上,眼看着一切离他远去。他没有即刻死亡。
“想不到我一世争斗没死成,当了魔王倒要死了……”
他以为这是遗言。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名身穿战衣的女子来到他身边,瘫跪在地。女子瞧着他身上全是血与飘起的火星子,颤抖着伸出的手不大敢碰,迟疑着才捧上他的脸。
“是你。”
他认出了她,她哭成泪人。
“你……你怎么样?”
“本尊很快就死了。”他心想,世上竟有人会为自己伤心落泪。
他看到她身上的洛兵战衣,询问道:“你怎么……还在洛军?”
她低头闭目哽咽着,细削的肩止不住晃动,哭着说:“我一直都在……”
她一直都在,在他身边。
依步森思考良久,看着眼前女子说:“我是大魔头,大恶人,世人皆恨我入骨,怎么你个小丫头这般奇怪呢?”
“不,不是的……你不恶……”黛墨的泪水一直掉。她的泪和他的血化作的火星子在空气中缓缓交织。
依步森视线越过她可以看见她身后的许多岩石,衬得她好生娇小。
“我……是不是见过你?”
黛墨用泪眼盯着他。
“我是说,很久之前,似乎比你上次面见我时要早上许多。”
他此刻说的每句话对黛墨来说都是催泪的。
“见过,见过……”黛墨带着沉痛的哭腔,“洛澜之战,在这儿,我受伤被洛军追杀,是你,你救了我……”
依步森定住许久,似在回忆,似在思索。
火星子充斥着四周。
“……原来如此。”他面上一副濒死的平静,“现在才知道,都忘了过去多久了呢……”
不知是真的还是编来安慰女子的话,魔王歇了会儿,平和地对她说:“你知道吗?就在刚才心脏被刺穿的那一刻,我回顾了此生。我好像从来都在为所谓的宏图霸业奔波,我想当无上至尊并为此操劳……
“可我也曾有想过,成王前以及成王后皆想过,待我成就霸业、当上至尊,那然后呢?我也有……想过你,想过曾经为了我当女帅的丫头,我想,女帅未让她当成……日后若寻得她来让她当王后,她会不会愿意呢……”
他濒死什么都往外抛,倒痛快了,瞧丫头哭成什么样子。
“丫头,对不住,要走啦。看来我此生给不了你什么,若魔有来生便好了,来生定不负你……唉,我个大恶魔说什么来生呢?抱歉了,我注定负你……你会看着我的残骸消散吗?不知我死后化去,是不是与普通人一般平平无奇……人呐,死了都一样……”
“你,你别死……”
她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想不到陪我到最后的,是你个小丫头。”依步森此前从没像这样久久地注视她,“丫头,快告诉我,你叫什么。以前没注意听,记不起来了……”
“黛墨,我叫黛墨……”
他低吟三遍后道:“好,我记住了……丫头,别哭……”
他最后一刻是为记住她的名字,最后一句话让她别哭。
她看到他对自己笑了。
她亲眼看着他化散。
骨骸化作的火星子向天空飘扬,似银河般绚烂壮阔,经久不散,像对人世的最后一丝留恋。
“不一样,不一样……”
她在银河中哭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