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漂浮在海面,意识处于清醒和朦胧的分界线一不小心就会再度下沉。
睁开眼,看到的除了房间的天花板,竟然还有小义勇的脸。
“太好了,灯里姐姐,你终于醒了。”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见我醒了,眉眼间闪过一丝欣喜,但更多还是化不开的担忧。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大早而且还是一睁开眼就看到清秀可爱的小义勇,这也太不利于心脏健康了吧?!我感觉我的脸颊都变热了,脑袋也迷迷糊糊没办法冷静思考。
大概是太过激动了,吸气的时候感觉有空气刮过喉咙,我控制不住地咳起来。每咳一次太阳穴就会跟着从持续的钝痛变成短暂的刺痛,身体软弱无力,全身骨架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散开,只是支撑身体让自己坐起来手臂就一直抖个不停。
“灯里姐姐,小心。”小义勇扶着我的肩膀让我靠在床头。
“咳咳咳……”
喉咙的瘙痒让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脑袋一边迷迷糊糊地努力回忆。
说到底,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
“灯里姐姐,我和锖兔过来的时候看到你倒在书房都被吓了一跳,知道你发烧后锖兔还立刻回狭雾山把鳞泷先生请了过来。”
“诶?”
小义勇描述的语气带着一股淡淡的焦灼,没想到自己的事情还会惊动到那位从来没见过面的培育师,我顿时清醒了不少。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
【咔嚓——】
房间的门把手被人从外面扭动,锖兔端着个冒热气的碗走进来。
他看到我后不像小义勇表现的那样高兴,反倒有些无语:“结果是因为昨天喝西洋的葡萄酒喝多了,直接倒在书房的地板上就这样睡了一个晚上,所以才会又是发烧又是感冒还咳嗽。”
“我还是有察觉到醉意所以想回房间睡觉的啦!”
虽然刚撑着椅背站起来就因为站不稳摔地上了,打算爬起来手也使不上力气,所以就想着要不就这样躺一会等酒劲过去,结果……
下意识地反驳过后自知理亏,我只好羞耻地将已经可以煮鸡蛋的脸埋在掌心,“呜呜……谢谢!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给。”
再次听到锖兔的声音,他已经走到我面前。
我放下双手,果然看到锖兔站在小义勇身边。他把盛了棕褐色汁液的碗递给我:“九十九小姐,这是鳞泷先生煎的药,趁热把它喝下去吧。”
“好烫。”我伸手去接,碰到碗壁后立刻把手缩了回来,但指尖还是感觉到持续轻微的刺痛。
“九十九小姐,请小心。”还好锖兔没有放开,稳稳地把碗端在手里。
真是的,为什么他就能没事一样拿起那么烫的碗啊?
想了想,我只好让手缩进衣袖,隔着一层布料捧过瓷碗。已经彻底回忆起演变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和经过,现在我只想找条地缝藏起来。
呼呼地对着药吹了好久,我总算一口气把它解决了。
“竟然还给你们的老师添麻烦了,好想失忆。”
将空碗放在床头的柜子,我顺手拿起放在上面烟盒敲了敲,夹起掉出来的烟叼在嘴边,看了周围一圈都没发现火柴后打算下床去找。
太尴尬了,我需要尼古丁帮忙缓解焦虑。
“九十九小姐,你现在还在生病。”看我把烟盒放回到药碗旁边,锖兔难以置信地将我拦下。
接着他以一种不容绝交的态度向我伸手,掌心向上摊开:“虽然干涉别人生活喜好的做法是不对的,但这次是例外。为了你的健康着想,直到康复为止我都要没收你的烟和火柴。”
“……你不觉得对一个火柴都还没找到的人说这种话太残忍了吗?”我假装可怜地望过去抗议。
不,我觉得我是真的很可怜。天底下肯定找不到第二个被十三岁逼着把烟交出去的十八岁成年人了。
锖兔不为所动,手依然伸得笔直:“以防万一,我想先问清楚九十九小姐把剩下的烟放到什么地方了?”
“想得也太周到了吧?”
争不过锖兔,我只好一边坦白,一边不情不愿地把昨天晚上才拆开的烟盒和正好看到被丢在柜子第二层的火柴一起交出去。
“九十九小姐。”锖兔的视线意有所指地往下挪了挪。
“知道啦。”
我把嘴边叼着的烟塞回烟盒,这下彻底将手上所有存货都交了出去。
居然被比自己小五岁的男生从气势方面完全压下去了,这让我觉得有点不爽:“锖兔!怎么可以欺负成年人,而且喝过那么苦的药后当然是要抽一根烟才行。”
末了,我抱住和我最靠近的小义勇的手臂,决定将他先从物理层面上拉入己方阵营:“小义勇也是这样觉得的吧?”
小义勇看我一眼,举起了右手。浓绀色的眼眸深处几乎看不出情绪起伏,就像他平时说话的语调一样平淡:“我赞同锖兔的做法。”
“小义勇!难道别人说不行就要乖乖听从吗?”我激动地指着旁边的那个罪魁祸首,“男孩子、不,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谁都要自己的想法才行。”
“对不起,灯里姐姐。”
小义勇侧脸转向锖兔,接着视线才落到我身上,委婉地再表明立场。我竟然从那双平静无波的蓝眼睛里找到了一丝可怜巴巴的为难,好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人。
“而且喝了很苦的药后大家一般都是吃糖中和苦味的,是灯里姐姐你比较奇怪。”
“……”
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唯有用沉默应对。
小义勇!有时候太过诚实可是会被人讨厌的!
虽然对我来说毫无自觉这点也很可爱就是了!姐姐我很喜欢!请务必保持下去!
心情太过复杂,大脑想要处理好这种感情需要一些外物辅佐,我习惯性地去摸口袋才想起烟和火柴都已经被收走了,不过倒是找到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金平糖。
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选项了,我从里面倒出几颗橙色浅紫色的小星星丢嘴里:“你们两个,今天过来也是进行精神力训练的对吧?”
“的确是这样没错。”锖兔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才回过神来的模样把拿在手上的烟盒和火柴盒收进左边口袋。
我看向他们的眼睛,能明确感受到魔力正从身体各处一点一点地聚集到眼睛,得到魔力增强的双眼可以比平时看清楚更多事物。
“现在距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那么今天就麻烦你们去收拾一楼的书房吧没有全部打扫整理好之前不准停下来休息哦”
“是!灯里姐姐!”
“是!九十九小姐!”
锖兔和小义勇身形一滞,几乎在同一时间回答。两个男孩子整齐地转身,排着队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房间。
哼哼哼~我绝对没有公报私仇哦?
没有没有。
要说为什么?
那当然因为我是个成熟可靠公私分明的成年人啊。
*
关于锖兔送给我的金平糖,一个人闲着无聊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了,里面只有橙色、浅紫色、金黄色跟白色。原本咋一眼还以为有很多种颜色呢,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吧,我真的很无聊。
中午吃过锖兔和小义勇准备的粥又睡了一觉后,精神状况比上午好多了。那两个人都在书房跑来跑去,我也不好打扰,于是就和大部分时间一样在庭院里看书打发时间,不过今天看的是不需要太费脑的小说。
至于那位从来没有见过的鳞泷先生,这次我也没能见到他,听锖兔说鳞泷先生帮忙把药煎好后就回去了。
嗯,决定了,之后找个时间去登门拜访一次吧,要当面和对方说一句“谢谢”才行。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书翻了大约四分之一,我决定在院子里绕圈顺便转换心情。
魔术师的家,除了不为人知的地下室(工房),最大的特点就是书多了。我家也是这种情况,毕竟是六个世代点滴积累下来的难以用金钱衡量的财富,光是为了收纳这些书,一楼就有五个房间被改造成书房。还有一部分更加古老的读本,因为如今家里已经没有能够将这些奇迹再现的魔术师,所以被作为无用之物堆在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