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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站在路边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在我的提议下,我们继续朝车站的方向走,锖兔则一边坦白隐瞒的事情。
中途锖兔收到鎹鸦带来的消息,说是在鹫宫神社附近发现了食人鬼的踪迹,让附近的剑士尽快赶去。
原本打算一起回洋馆的计划就变成了两个人坐在候车室长椅上等待各自的火车。
“原来如此,竟然演变成了这种故事吗?”我摸着下巴总结。
其实我并不在意这种事情,所以无所谓地甩了甩手:“嘛~从另一个侧面来讲也就是说我的魔术厉害到了这种程度?也算是一件好事。”
“那么,九十九小姐被……的事情也是假的吗?”重点部分被锖兔以短暂的沉默代替,语气中带着急于知晓事实的急切。
“那个倒是真的。”我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很不自在。
“什……?!”少年脸色一沉,紫灰色的眼眸在剧烈颤抖。
果然会是这种反应吗?
不过,毕竟不是今天买了一条青花鱼这种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事情,所以还是可以理解的。
“锖兔觉得魔术师是什么?”
显然他没办法理解我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提出和事情无关的问题,看着我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情绪。
“……像九十九小姐这样拥有特别力量的人。”仔细看,锖兔的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魔术师基本上都是为了追求‘根源’可以付出任何代价连人性都能轻易抛弃的存在。啊,所谓‘根源’简单来说就是类似‘真理’这样的存在,这样说你也能更好地理解吧?通往根源的理论方法有很多,虽说实施起来不一定都能成功就是了。其中一种方法就是将人体的各个部位分别放置在魔术阵内的指定位置,通过构筑某种仪式达到目的。”
“虽然当时痛觉都被切断了,但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自己被一点点肢解真的很可怕。”我看着自己的掌心,至今仍能清楚地回忆起刀刃陷入皮肉的触感。也许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起到了作用,当时让心灵都几乎崩坏的恐惧如今只剩下一团轻飘飘的虚幻。
“到底是谁?竟然……”
锖兔的声音因为愤怒变得低沉,但在视线对上的下一秒他又恢复到原本的模样,似乎还有些慌张,“抱歉,让九十九小姐回忆起了难过的事情。”
突然想起昨天在三越百货吃到的美味甜点,于是我随口提议:“那么作为赔礼道歉,下次见面的时候请我到百货商店的顶楼吃冰淇淋如何?”
“……这、这样就可以了吗?”
“因为确实是很过分的事情,所以我要一口气吃三份。”
“我知道。”
啊咧?
锖兔认真地点点头,我不过是随便说说的事情,在他看了却仿佛是必须认真对待重要的承诺。
“正好之后会结算这次任务的报酬。”
“哈哈,真是期待呢……”
总觉得……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但是现在拒绝又不适合,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先提起的。
眼下无法解决的事情都先抛到脑后好了,我撇撇嘴将话题重新拉回到正轨:“无可否认这段经历很可怕,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说出口的程度。我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这种事由自己主动说出口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趁机抓住面前为了表达歉意还在胡乱挥动的手,手指故意从锖兔的指间穿过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握紧。这是我的想法,也希望他能够明白:“要是被听到的人觉得‘啊,这家伙真可怜’因此对我特别照顾,这才让我觉得讨厌呢。”
放开锖兔的手,我看着自己摊开的掌心,回忆起了那时的心情:“手和脚被重新接上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决定了绝对要成为一名医生。正因为体会过这种恐惧和无助,所以我才想尽可能帮助其他肢体受损的人。”
十多年过去,我离这个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已经被砍断的手脚,真的能被接回去继续使用吗?虽然九、九十九小姐已经像这样站在我面前了。”锖兔红着脸问,这次在察觉到我的视线后竟然避开了。
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总是这样含蓄,只是普通的肢体接触就会羞红脸。这种反应,放在总是以男子汉为目标的锖兔身上感觉更有趣了。
“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只是条件很苛刻。断肢再植在外国已经有了相关的研究,这也是为什么我执着着要去国外上学。到时钟塔去我想要学习的学科也是魔女学,因为这一块更多的是魔药的制作和研究。”
当然了,并非所有情况都一样,所以我必须说明:“只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的身体不是通过手术重新变得完整,而是通过‘等价交换’重新变得完整的。”
“刚才提到能从我家直接到校舍后的门还记得吗?”
见锖兔点头,我继续道:“那是外祖母向某个店主支付了代价获得的便利。正是外祖母向这位店主支付了代价,我的身体才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察觉到在解释期间气氛变得沉重,作为罪魁祸首我决定努力挽回一下:“那段时间我可惨了,手和脚确实都重新接了回去,但由于不是自己原本的肢体而是‘基于原本的身体被复制出来的四肢’,要完全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练习,因为身体不协调所以总是摔跤。”
可惜努力的成效几乎没有,也不知道锖兔在想什么,表情看上去呆呆的。
他侧过脸来问我:“说起来从来没有听九十九小姐提过你的父母,发生了这种事,他们一定也很焦虑吧?”
“……”
没想到话题竟然被扯到这个方向,我有些愣住了。
“嗯,是啊。”
但我也只能顺着这个话题点头:“只是无论再怎么焦虑,无计可施就是无计可施。魔术师不是万能的,而且当时情况很混乱,他们也受伤了。外祖母和外祖父带着我逃跑的途中我们失散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见过那两个人,大概……”
远处传来的汽笛鸣响盖过我的声音,列车进站了。远远就能看到挂在最前端的金属铭牌,是不久后驶向埼玉的班车。
无事可做,我干脆跟着锖兔一起去了站台。
周围来给亲人朋友送行的人不少,还有卖便当和饮料的小贩。车掌站在车厢门口大声提示列车即将出发,催促还没上车的乘客。
差不多到中午了,锖兔买了三份据说大受好评的牛柳便当打算在车上吃,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站在车窗边,埋头一个一个地数着找给锖兔的零钱,偶尔推一下滑落鼻梁的圆框眼镜。
百无聊赖地等在旁边,我突然想要恶作剧一番。
“啊,说起来……”
我才开口锖兔就看了过来,周围人太多,为了听清楚我说的话他还主动从车窗探出半边身体。
“九十九小姐,怎么了?”
我凑到锖兔耳边,左手挡在唇边正好隔开老妇人的视线:“是银座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锖兔还是立刻明白过来我想表达的是什么,从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就看出来了。
“哈哈哈……”
我得逞地跳开,果然锖兔的脸就和他的耳朵一样红。
“九十九小姐!”少年不满地握紧拳头抗议。
卖便当的老妇人不知道期间发生了什么,只好茫然地看着我们两个。
我假装无事发生向锖兔挥手:“一路顺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