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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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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城西的回首酒肆里,花千岁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衣衫,整个人懒散地仰靠在椅背上。

衣领敞开着,露出修长的脖颈,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滑动。

一本棋谱盖在他的脸上,百无聊赖地等着乔烟辰。

片刻后,烛火忽然晃动了一下。乔烟辰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绕过屏风,用两根手指轻轻挑起盖在花千岁脸上的棋谱。还没等花千岁睁眼,乔烟辰已经俯身吻了下来。

花千岁轻笑一声,双手自然地环上乔烟辰的后颈。乔烟辰左手插进他的发间,稍稍用力往上托,让这个吻更深了几分。

两人的唇分开后,谁都没说话。

须臾,花千岁先笑了:“老五这次去巡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乔烟辰捧着他的脸,拇指蹭过他的下唇,声音很轻:“不是说好不提这些吗?”

花千岁抬手替他拨了拨额前的碎发,眼尾微挑,语气里带着魅惑说道:“梓明,你跟了老五这么久,他救过你的命不成?”

乔烟辰捉住他的手,在指尖亲了亲:“他...不容易,我不想看他出事。”

“我也没想他死,”花千岁稍稍仰头,“只是不能让他赢了清安。”

乔烟辰轻轻深呼气一口,眼神游离开,直起身转过去,“我没打算帮他夺位,只是在保他的命。无论现在的他是怎样的,但从前他的光芒确确实实曾照耀并引导过我,我无法看他万劫不复。”

花千岁也轻巧起身,从背后环抱住乔烟辰的腰,侧脸贴在男人的后颈,“梓明,别自欺欺人了。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位置,什么手段都用尽了。你还打算纵容到什么时候?”

乔烟辰握住腰间的手,转过身来双手揽着花千岁的腰往怀里一带,“万一呢?”

他眼里全是诚恳,“万一他还能变回从前那个样子呢?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就不能放手。”

“梓明,”花千岁竖起一根手指抵在男人的唇上,“这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你还想幻想多久?你明明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何必自我蒙骗?从前是从前,人是会变的。”

话音落地,乔烟辰的思绪不禁飞回永隆十二年。

那年南方水患肆虐,十七岁的五皇子沈清珏随圣驾南巡视察灾情。

行至漫州时,皇上沈明堂召集江南商会商议赈灾事宜。当时刚满十五岁的乔烟辰,跟着祖母和父亲面圣,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五皇子。

那日商会议事冗长,乔烟辰实在坐不住,趁大人们不注意溜出了厅堂。

他漫无目的地在衙门后院的花园闲逛时,突然听见假山后有私语声。

“殿下,按照如今上报的灾情和余粮情况,这批赈灾银两若被挪用,南岸三县的灾民是撑不过这个冬天的。”一个个年轻文官的声音传来。

“这狗官好大的胆子!”这声音清朗沉稳,乔烟辰悄悄探头,看见个身着黑金锦袍的少年正背对着他,“我必要亲手拿了他。”

停顿少顷,锦袍少年继续说道:“不过眼下得先解决灾区那边的粮食缺口,刘大人且看,”

少年展开手中账册,“商会报上来的丝绸盈余,足够填补这个窟窿。”

乔烟辰认得那背影腰间的蟒纹玉佩,那是皇子的图纹配置,他猜测这就是五皇子沈清珏,正要回避,却听那文官急道:“殿下三思啊,可这是欺君之罪啊殿下!”

“南岸三县上万条百姓性命,”沈清珏突然转身,乔烟辰猝不及防望见一双清亮的眼睛,“刘大人觉得,是你我二人的前程重要,还是百姓的口粮重要?”

假山后的阳光正好照在少年皇子半边脸上,乔烟辰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明艳,可那眼神里的决断,却比他刚刚在议事厅见到的任何官员都要坚定。

“刘大人不必担心,我自会跟父皇禀明缘由,”少年斩钉截铁地说,“你的乌纱帽丢不了,去安排就行,天塌下来自有我撑住,不会让你担责的。”

几日后,乔烟辰随父亲乔骁祁押送商队物资去南岸。官道上突然冲出一队衙役,为首的举着知府令牌要查验货物。

乔骁祁正要周旋,后方传来急促马蹄声。

“巡察使到——”

沈清珏一袭劲装策马而来,身后跟着十余名禁军。

少年皇子利落地翻身下马,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的胆子和胃口如此大,敢动这批救命粮。”

那贪墨知府顿时面如土色。

“这百姓的人血馒头,知府大人可吃够了?”沈清珏站的笔直,脖颈微仰垂着眼皮,威严的俯视着跪伏在地的老官员,“你好大的狗胆,踩着百姓的骨血云梯,一步步踏的当真安稳!”

乔烟辰躲在马车后,看见沈清珏当众展开圣旨,三言两语就摘了知府的乌纱帽。最让他震撼的是,沈清珏竟记得每个受灾村镇的名字,连哪个村缺药材、哪个镇少棉被都一清二楚。

回程那日突遇山洪,商队被困在断桥上。乔烟辰再次亲眼看着沈清珏第一个跳进齐腰深的洪水里,带着禁军手拉手搭成人桥。冰凉的山水没过少年皇子胸口,他咬着牙指挥众人依次过河,眼中尽是灼热的坚定,最后一个被人拽上岸。

当晚在驿站,乔烟辰又偷偷看见沈清珏在灯下写奏折。少年皇子裹着毯子还在发抖,却坚持要把今日所见灾情详细上报。

烛光里,他看见沈清珏手上全是被洪水泡的发白的麻绳磨损出的伤口,袖口还沾着替老妇人包扎时留下的血渍。

“谁在那里?”沈清珏突然抬头。

乔烟辰慌忙行礼,结结巴巴说明来意。他本想送些伤药,却见案头已经堆了好几个药瓶,都是沿途百姓悄悄送来的。

“过来。”沈清珏招手让他近前,竟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桂花糖,南岸老婆婆硬塞给我的,你们商队的孩子都有份。”

乔烟辰捧着糖,他看见沈清珏案头摊着的河工图上,密密麻麻全是批注。

回京前夜,乔烟辰又是看见沈清珏独自站在河边。月光下,少年皇子正把最后一块玉佩递给一名牙行掌柜。

“殿下这是何苦...”那掌柜的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劝道。

沈清珏把换来的银票塞给身后的侍卫:“送去给南岸县丞,别说来历。”他沉静的看着掌柜的眼睛,反而笑了,“一块玉而已,能多换一百石粮食,值了。”

那年沈清珏用玉佩换来的何止是粮食,更在十五岁的少年心里种下了永恒的敬仰。可如今...

此刻乔烟辰站在酒肆里,仍能清晰的记得沈清珏当时的那个笑容。

片刻,他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随即轻轻叹息着跟花千岁说道:“可…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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