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平米左右的毛坯房,霉斑在裸墙蔓延,白炽灯管刺眼嗡鸣,水泥砌出的床桌爬满湿痕,积水倒映天花板垂落的锈蚀电线,墙上挂着一面时钟,时针正在“滴答”地转动。
陈倚夜就在这陌生环境中睁开了眼。
「这是哪里?」他脖颈微转,目光扫过每个角落。
他的神色平静得异常,仿佛这阴冷逼仄的水泥房与自家温馨的卧室并无二致。
突然,后背传来的湿冷触感让他蹙眉。
刚刚他竟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渗水的墙面上,此刻潮气正透过布料往脊椎里钻。
他撑着手臂,想要起来,却忽然僵住了动作。
那双惯常含情的秋波眼倏然睁大:视线高度不对!绝对超出了163cm娇娇女生身高水平线至少二十公分。
陈倚夜:有点恐高。
这个冷笑话不合时宜地蹦出来。
陈倚夜撑着湿冷的水泥墙站起身,骨骼伸展时陌生的咔哒轻响让他动作微顿。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余光瞥见水泥台上竖着面A4纸大小的破镜,本能地跨步向前,看向镜子。
镜中映出一张陌生男性面容,唯有那双眼还带着熟悉的弧度:
天生下垂的秋波眼,此刻盛满惊诧的涟漪,湿漉漉的眸光在男性的面部轮廓上晕开,竟显出几分委屈,无害又漂亮。
「男人!?」
他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喉结,那随吞咽滚动的陌生触感让指腹一阵发麻。
作为寄生在姐姐体内的第二人格,十七年来他早已习惯透过女性的躯体感知世界,而此刻肌肤下跳动的,却是完全属于男性的脉搏。
一种巨大的、失重般的荒谬感攫住了他,让他有些晕乎。
「阿姐。」
他盯着镜中那双唯一熟悉的下垂眼,下意识地在心底呼唤。
可他并没有听到往日那句温柔的“阿夜”。
那个与他灵魂如双生花般缠绕了十七年的意识,此刻没有丝毫的回应,只在意识中剩下冰冷的、绝对的寂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瞬间淹没了刚才的眩晕。
霉菌斑驳的天花板沉默地滴水,陈倚夜此刻才彻底地意识到一件事:「我,彻底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人。」
他微微愣住,眼睛缓慢地眨了眨。镜中的男人也露出同样茫然无措的神情,像个被遗弃在陌生街头的孩子。
这神情出现在一张男性脸上,即便长相温顺,也显得格外违和。
就在这时——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信仰」游戏!】一道故作兴奋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在耳边。
陈倚夜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但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刻,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还残留着一丝茫然的秋波眼,瞬间被一种极致的专注取代。
「收集信息。」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在这种完全陌生、充满未知威胁的环境里,任何声音,哪怕是敌意的宣告,都是构建认知的关键碎片。
恐慌和茫然只会加速死亡,唯有信息是生存的基石。
【你们能来到「信仰」游戏,皆是因内心深处有着坚定的信仰!】
【或许你信仰上帝,或许你信仰佛陀,或许你信仰法律,或许你信仰爱情,亦或是……你只信仰自己。】
【请各位玩家凭借自己的信仰、赌上自己的信仰,踏上这趟旅程,竭尽全力生存下去!我宣布,游戏开始!我代表各位的信仰,祝你们好运!】
广播结束,余音在潮湿的水泥墙间嗡嗡作响。
陈倚夜缓缓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瞬间翻涌的复杂思绪。
他精准记下了机械音的每一个字,没有质疑,没有恐慌,嘴角极其克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阿姐,你看到了吗?」他在心底无声呐喊,「我们笔下虚构的炼狱……成真了。」秋波眼中燃起幽暗的火,「这次,我会走出去——用你教我的所有规则,所有道理。」
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秋波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秩序崩塌的快感、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已迫不及待。
高兴之余,他开始仔细分析那段机械声音传达的信息。
关键词是“信仰”,而且定义及其宽泛。
「信仰?」他尝试在内心搜寻那个被称为“坚定的信仰”的东西。
上帝?佛陀?法律?爱情?……自我?他意识深处一片空旷。
一个清晰的认知逐渐浮现:「我没有这种东西。」
与此同时,几行半透明的文字突兀地浮现在他视野下方:
【姓名:陈倚夜】
【信仰:无】
【能力:未知(未触发,注意:每个人的能力都是量身定造的哦~可以相似但绝不相同。)】
「无。」视野中的文字冰冷而确定。
陈倚夜的指尖停顿了一下。
广播宣言的“坚定的信仰”与眼前这毫无信仰可言的测试结果,构成了刺眼的矛盾。
荒谬?慌乱?
不,他内心一片冰凉的平静。
而且,这个矛盾点瞬间激活了他沉寂的思维引擎,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解析:
「矛盾本身是关键。逻辑漏洞?系统错误?……不,更像是……」
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锐利光芒,「一个被刻意引入的‘特殊变量’?」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
「变量指向‘信仰’……而‘凭借信仰,踏上旅途’的宣言……」
陈倚夜敏锐地抓住了核心,眉头微蹙。
「这意味着在后续游戏中,‘信仰’极可能不仅仅是口号,而是核心机制,甚至是生存的基石。」
这个认知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
「我该怎么办呢?临时抱佛脚,随便信一个?」
他立刻在意识中尝试构建对某个神祇的“信念”。
他对各个宗教都略有研究,知道得不算多,却也绝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