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小杰在甲板上钓鱼，雷欧力在船舱内睡觉。我坐在酷拉皮卡身边，亲眼看着他的神色从“保护前辈的遗孤”蜕变到“前辈的遗孤怎么他妈要比前辈还要吓人”，我开始深切地怀疑人生。

“妮兹小……比我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可能比你现在想象的还要厉害得多得多呢＝＝我尬咳两声，“你怎么知道我是妮兹？”

“前辈有提到过鲸鱼岛的女儿，也有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近日我也只是想在成为猎人之前来鲸鱼岛碰碰运气，但没想到能在街上看到你。”

说来说去，还是没说你到底谁。

这谨慎的样子，着实令人心疼＝＝。

兴许是察觉到我兴致不高，他握紧了自己的长袍，“抱歉，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担心……我来自窟卢塔族，而窟卢塔族……也只剩我一个人。”

“如果不想说就不用说了，不要逼着自己接受并不愉快的回忆。”我从书包里拿出巧克棒递给他，“距离到岸还要很久，吃一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

“……不，没关系。”他接过巧克棒后停顿了几秒，“你的父亲在四年前为了收集少数民族文字材料来到窟卢塔族部落……后来，我族遭遇幻影旅团洗劫，你父亲为了保护我……抱歉……”

破碎零落的话语戛然而止，说是没关系，但他也仅仅只能讲到这里了。

他用手紧紧掩着双目，弓起身将脸深深埋在了膝间，蓝底金纹的长袍垂下地上，被甲板上残存的海水浸湿了一角，他的肩膀微不可见地抖动着，像是一月的天气冰冷难捱，又像困顿难行的幼兽一般孤立无援。

支离而又平淡的词句拼凑出四年前少年韶华的青葱岁月，也不难想象那一日亡亲灭族后的倥偬时光中血色浓重的色调。

在寒意刺骨的腊月，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踏上鲸鱼岛的？

禹禹独行的四年里，你又是抱着怎么样的信念活到了今天？

我并不擅长言辞，对美强惨少年的悲惨遭遇手足无措之际，默不作声地从背包里掏出小鸡腿小鸡翅，面包，蛋糕，薯片，饼干，苹果香蕉牛奶巧克力等等……在他抬起头时，我沉重道：“吃吧，多吃点，化悲愤为动力，化悲愤为食欲。”

酷拉皮卡垂头注视着野餐分量的食物，一声不吭的态度让我心慌，我定了定神，镇定接话道：“曾听人说过，胃是离人的心脏最近的地方……填饱了胃，就填满了心里最空虚的角落。”

“……”

是不是太非主流，吓坏他了＝＝下次还是不要用这招了。

他终于有所动作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停留在一罐离他最近的青苹果夹心糖上，微偏过脸看向我，表情□□风，金色碎发盖着透着笑意的眼睛，“谢谢你，妮兹，我没事的。”

我长叹一口气——少年，如果你的眼睛能不跟漏电了一样时不时闪烁红光，那你的话会更有可信度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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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来临。

我捞起甲板上险些滚落船身的几个人，并把他们一个个拖到船舱里，“小杰，帮忙照顾一下他们，晕船药在我的包里！”

因为能控制一切液体，所以雨水并没有打到我的身上——暴风雨中摇曳的船是猎人试验的一部分，但动漫里只表现出了三位准猎人从容不迫的模样。其余的路人甲乙丙丁们上吐下泻，几近昏厥，猎人试验第一关就令人不得安生。

在船舱后方，空旷的甲板上，我倚在栏杆上双手握拳，用冥思感受水路的波动，拳心对准汹涌波涛的海面，先是一滴，后是一簇，海水如龙卷风一般飞速旋转上升至船体的高度，无数水涡在风暴中静静地盘旋在船体的四周。将双手一张，水流霎时如叶片的脉络一般蔓延开来，温柔而又强势地包围住船身——摇晃不止的船瞬间如行驶在死海上一般平静。

接下来就只需要使用意念控制水流的波动了。

哼哼，经验+2333！

刚完成了这项造福人类的工程，就察觉到船舱里走出来两个人——是雷欧力和酷拉皮卡。

“你们出来干嘛？”/“你在外面干嘛？”

“……”×3

“我来看风景。”回到船舱就没法控制海面了，我45°朝天看去，在澎湃的浪花凹出濛濛细雨的意境。

两人扯着嘴角的黑线，雷欧力开口道：“我劝你还是回到船舱里吧，小杰还在找你，淋感冒了怎么办？”

“不，外面很好很安全。”

一声嘶吼响彻甲板，“船长，桅杆被雷击中了！可能要断了！”

“……”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2

“……所以你们到底出来干嘛！？”

这句话后，两个人才恍然大悟想起了自己的意图，手持武器刀剑相向，气氛一下子变得尖锐了起来。我扶着栏杆继续谨慎地进行操纵，桅杆上还有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妮兹！”

一道惊雷劈下，根本不需要我动手，桅杆上的维修小哥就自己吓得松了手，朝海面做斜抛运动＝＝

刚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立刻从刀光剑影中抽身而出，几乎是同时奔赴那道坠落的人影，第三个孩子拨开围观的人群，拔腿奔赴同样的方向。

大浪拍过，船心不移，众人的内心却强烈地震撼而紧揪着。

最后的结局是小杰抓住船员的脚踝，酷拉皮卡抓住小杰的小腿，雷欧力扯住酷拉皮卡长袍——四个人像猴子捞月一样吊在船栏上＝＝，本是感天动地展现人间真善美的场面，我却愣是品出一丝滑稽。

因为正好站在旁边，在众人正要用“你怎么没帮忙”的眼神谴责我时，我面无表情地腾出一根食指勾住雷欧力的领带将四个人一把扯回甲板，冷声道：“小杰，过来挨打。”

小杰扯了扯自己的小背心，磨磨蹭蹭地走到我面前诚恳道歉，“姐姐……对不起，下次再也不敢了。”

雷欧力&酷拉皮卡&诸船员：……

我对准小杰的额头指指点点：“我说过几遍了，帮助人之前要先有能力保障自己的生命安全，你果然把别人的话当成耳边风。这次如果没有酷拉皮卡和雷欧力在，你现在早就被淹没在海里尸骨无存了，上哪去找你？快点跟两个大哥哥道谢！”

“……酷拉皮卡，雷欧力，谢谢你们救了我。”

酷拉皮卡&雷欧力：……

“……但，确实很乱来，如果没有妮兹抓住我们的话，我们说不定都要葬身于此。”酷拉皮卡反应最快，他转向我，“妮兹，多谢。”

雷欧力后知后觉，“啊小姑娘，多谢了，如果没有你……”

“不会的！没有如果，妮兹一定会抓住我们的！”小杰忽然展露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而且，酷拉皮卡，雷欧力，因为我信任你们，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冲出去，我们可是朋友啊。”

雷欧力和酷拉皮卡露出了“草，被攻略到了”的表情，我揪起小杰的一只耳朵，“好啊，妮兹下次就不抓住你，现在就把你丢到海里喂鲨鱼……”

“哈哈哈哈哈哈……”船长粗狂的笑声靠近，红鼻子船长停在我身前，“你们四个都通关了。最后一个问题，小姑娘，你为什么要当猎人？”

为什么要当猎人？

废话，根据穿越定律可知，每个穿越女都拥有一张猎人执照，我怎么能落於下风＝＝！

当然不能这么回答！

我斟酌着如何回答，忽然想起自己两年前对那封猎人试验邀请函的回应。

为什么要当猎人……

“大概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吧。”

借助系统外挂，我不乏对他人压倒性的力量，但对于人类来说，力量才是最无力的象征。人类的了不起之处，便在于让不具备力量的人拥有改变世界的能力，从而脱离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成为高级动物，让弱者也有了生存的权利与环境。

但是在猎人世界这种由拥有念能力的强者统治的世界里，并没有给普通人构建足够友善的环境，让他们能平静地进行自己的生活。

我不奢望改变世界，但我希望能给我身边的人一个平和而包容的环境。

就像是21世纪人们斥责应试教育时，被同龄人嘲讽道“有种你去当教育局局长”一样。

成为猎人≈成为教育局局长。

当猎人，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