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那月色太朦胧,又或是他的嗓音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温蓁不自觉地微微偏头凑近。就在她分神之际,温热的气息却擦过她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那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像一道细小的电流,温蓁瞬间呆住,脑中一片空白。
蓝曦臣退了小半步,唇角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眼中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认真,低声问:“如此可行否?”
温蓁猛地回过神,脸颊红得如同晚霞,又羞又恼:“泽芜君今晚……竟是存心戏耍于我么?”
她转身便跑,可跑出几步才想起馄饨钱未付,又硬着头皮折返。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看见蓝曦臣将几枚铜钱放到老板手上。
想道谢,却见他已望了过来。温蓁这次不跑了,站在原地,等他自己走过来。
蓝曦臣付完钱,几步便来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安抚:“今夜宿在夷陵?”
温蓁别过脸,故作轻松地整理衣袖:“四处走走,猎些邪祟,过几日回去。”
“那我随你一起。”蓝曦臣接得自然。
“不必,我一人便可。”她下意识推拒。
蓝曦臣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月色般的温柔:“此次来夷陵,本就是想与你……多待些时候。”
温蓁绞着手指,声音低下去:“可我一介小卒,除却惹祸,别无所长,着实配不上泽芜君这般……”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肩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道。“莫要妄自菲薄。”蓝曦臣声音坚定,“在我眼中,你便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温蓁。身份、地位、过往皆非阻碍。我看重的,只是温蓁这个人。”
温蓁抬眼看他,月光下他俊雅的面容分外清晰:“可我们之间,千差万别……”
蓝曦臣弯起唇角,带着令人信服的温和:“无妨。来日方长,我心之所向,自有岁月可见。”
“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温蓁终究忍不住问出口。
蓝曦臣笑意更深,带着一种笃定:“温姑娘可相信,心悦一人,有时也只是一念起。”
便是日日都想见着那身影,有她的地方,旁人便入不得眼。几日未见,便找了个由头跑去云梦;听闻她去了夷陵,脚下便不由自主地寻来。
那话语中的笃定和情意,终于熨帖了温蓁心底最后一丝茫然。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泽芜君可想好了?若应了这一步……日后便再难脱开了。万一我任性妄为,做出什么惹人非议的勾当……污了泽芜君的清名……你也不悔?”
蓝曦臣的声音清晰而柔和,落在微凉的夜色里:“自然。”
不远处的巷弄深处,似有野犬不安的吠叫声传来,给这夷陵夏夜平添了几分幽寂。
夷陵街头,晚风带起一丝湿凉的露气。温蓁抚了抚手腕上的玉镯,正欲再开口,一阵穿堂风掠过,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嘶嚎,不似人声,也非兽鸣。
她秀眉微蹙,下意识朝声音来处瞥了一眼。
蓝曦臣亦有所感,温声道:“戾气似乎重了些。”
温蓁收回视线,却并未见惧色:“乱葬岗底下埋的怨气太重,总要时不时闹上几回。”她指尖无意识地在手镯上敲了两下,“走吧,去看看。”
蓝曦臣颔首,与她并肩走入更深沉的夜色里。
倏忽间,一道尖锐的笛声撕破夜空,如同淬了寒冰的流星曳过。
笛音未绝,附近矮墙荒草间,倏地冒出十几具僵立的身影,双目空洞,喉中嗬嗬作响。就在此时,一道赤红如血的剑芒划破夜色,凛冽至极地横扫而过。刹那间,那些狰狞的头颅齐齐滚落尘埃。
清越的剑鸣紧随而至,那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流丽的弧线,稳稳地还入剑鞘之中。
山风卷过狭窄的土道,带起草木腐败和土腥的气息。一红一黑两道身影立在道中。
红衣少女身姿挺拔,腰间佩剑朱红夺目,剑柄却系着一道极不相称的剑穗。湛蓝的流苏垂着一颗殷红的玛瑙,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摇晃。黑衣少年则背着手,挺拔如松,腰间斜插着一支漆黑竹笛,鲜红的缨穗在风中微动。
少年吹了吹方才贴在唇边的笛子,随手将其插回腰间,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惯常的调侃:“啧,就这点本事?”
少女闻言,脸上立刻堆满崇拜,夸张地拍手:“哇!我大师兄最厉害了!吹个小曲儿,来多少凶尸都乖乖趴下。果然啊,砍人除祟这事儿,还得找专家!”
魏无羡嗤笑出声:“你这狗腿功夫倒是日益精进。”
温蓁立刻瞪圆了眼,一脸“你怎么能这么想我”的委屈:“天地良心,我这绝对是发自肺腑的赞叹,真心实意!”
魏无羡的目光嫌弃地扫过她剑柄那颗晃眼的红玛瑙:“你能不能把那劳什子穗子摘了?不嫌晃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