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芜君,”她尝试着商量,“咱俩……换换糖人呗?”她指指自己手上那个,“你看这你,太威严了,我都不敢下嘴啃。”又指指他手上那个,“我想吃我自己。”
蓝曦臣闻言,想都没想,倏地就往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屁股!动作大得差点把温蓁带着一个趔趄!牵在一起的手成了他唯一无法挣脱的枷锁,挪动幅度极其有限。
温蓁实在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哟!不想换就不换嘛!干嘛呀?这么嫌弃我坐你旁边?”她晃了晃两人还牵着的手,揶揄道,“真想离我远远的,松开手不就得了?”
蓝曦臣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猛地转过头看她,急急道:“……没!”然而刚吐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住,戛然而止,只余下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泛红、不知是酒意还是窘迫的耳尖。
温蓁眯起眼,心头狐疑顿生。说好的蓝氏醉酒后人会异常兴奋、喋喋不休呢?眼前这位,坐得笔直,安静得过分,连看手里的糖人都带着一股虔诚的专注,像个做错事生怕家长训的孩子一样。一个荒谬的念头倏地钻入脑海。
这家伙……该不会是装的吧?!她顿时觉得牵着他的那只手都开始发烫冒汗!
但随即又自我否定:若真是装的,以蓝曦臣的性子,犯得着委屈自己迁就她这么久?还捏糖人?还陪她坐水潭边喂蚊子?他图啥?就为了让她紧张?
四月的春风带着湿热的潮气。温蓁手里的“小蓝宗主”糖人,在暖风下开始无声无息地融化了,晶莹的糖浆沿着抹额的线条缓缓流淌,黏上她的手指。她也无暇顾及。
既然问不出话,温蓁也不想再没话找话。她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出来。刚用点力往外抽一点,那只温热的大掌便像受惊般猛地一收,将她握得更紧。温蓁试了几次未果,终于认命,彻底放弃挣扎。
算了,握就握着吧。反正这泽芜君的手还挺软的。
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青石上,阳光穿过树隙,在蓝曦臣清俊的侧脸和月白的衣襟上投下斑驳的光晕。温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额间那根素净如雪的抹额上。它系得一丝不苟,象征着姑苏蓝氏最严正的戒律。一个从未有过的、带着亵渎感的念头悄然滋生。传说这抹额之下,会有一道浅浅的压痕吗?
“泽芜君……”鬼使神差地,温蓁带着一点试探、一点酒壮怂人胆的冲动,声音很轻,“我能看看你的抹额吗?”
话音一落,温蓁就后悔地想咬掉自己舌头!这问的什么混账话!
然而更让她惊掉下巴的是,蓝曦臣闻声猛地侧过头,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那双还带着薄雾的眸子直直看向她,没有丝毫迟疑,更不见半分被冒犯的怒意。他几乎是本能地、毫不犹豫地就要抬手去解脑后抹额的绳结!
但他一手握着“小温蓁”糖人,一手还牢牢牵着温蓁的手。
温蓁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凝神,心想:看你怎么选?是松手?还是放下糖人?
答案出乎意料。
蓝曦臣并未放下任何一样。他只是微微倾身,将身体侧向温蓁的方向,然后,轻轻地将头低下,微微侧偏,将他脑后抹额那精巧的绳结和小半截抹额丝带,毫无保留地、清晰地展现在温蓁触手可及的眼前!
这个动作是让她自己解?!
温蓁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跳如擂鼓!一股奇异的、混杂着窘迫和隐秘好奇的热流瞬间涌上脸颊。她懊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拳!叫你多嘴!这下怎么收场?!她又不是采花贼,要看人家抹额印子做什么!
“哎呀!我的糖人化了化了!”温蓁赶紧低头,借舔舐顺着指尖流下的粘稠糖浆掩饰满脸窘态,声音拔高,透着夸张的尴尬,“哎呀呀,真甜!还是糖人实在……”
“阿蓁?”一个带着浓浓疑惑、难以置信的轻柔嗓音从不远处的林荫小径传来,“……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