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被打得微微晃了一下,眉头一拧,龇牙咧嘴地揉着肩,习惯性地告状:“阿姐你看她!一见面就打人!还有没有点规矩,连声师兄也不叫!”
“好了好了,”江厌离忍俊不禁,像安抚两个吵闹的孩子,“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怨谁。快洗洗手,用饭了。”
饭菜摆上小桌。四方木桌,三人各据一方。空着的那一方,江厌离也仔细地摆上了一副碗筷,无声地承接着那份无法填补的空荡和思念。
温蓁捧起饭碗,悄悄打量着江澄。日光斜照,映亮他半边脸颊。眼前这个少年,眉宇间的青涩稚气似乎被某些无形之物硬生生刮去了一层,留下了更深邃的轮廓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短短时日,他挺拔的身姿里,已悄然灌入了属于宗主的某种雏形。
席间无声。饭菜的香气也无法驱散那弥散的、沉甸甸的悲凉。咀嚼都成了艰难的事。温蓁埋头扒饭,一口饭噎在喉咙里,呛得她眼眶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进饭粒中。
“啪嗒”一声,泪珠敲在碗沿。
“……”温蓁放下碗,用手背慌乱地抹脸,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想师父了……” 想念那冰冷严厉背后偶尔的维护,想那令人头皮发麻的背书抽查。
温蓁看着眼前空置的位置,那里再也等不来一句冰冷却暗含关切的催促了。一声无声的叹息压在心头。
江澄端着饭碗,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寸,嫌弃地皱眉:“哭!就知道哭!留点力气多宰几个温狗给阿爹阿娘报仇才是正经!”
温蓁被噎得忘了哭,下意识反驳:“可我也姓温啊……”
江澄冷笑,嘴角勾起熟悉的讽刺弧度:“哼!早让你改姓了!偏不听!出去别到处嚷嚷姓温,小心被义愤填膺的义士误当温狗砍了!”
“师姐!”温蓁立刻转向江厌离寻求庇护,眼圈泛红,“你看师兄!他又吓唬我!”
江澄鼻子里轻哼一声,一脸你能奈我何。
江厌离无奈,伸手轻拍了下江澄的手臂:“阿澄!莫要胡言乱语,再吓唬阿蓁,我……我可真要打你了!”
声音依旧温柔如水,连威胁都毫无力道。
温蓁立刻破涕为笑:“还是师姐待我最好!”
江澄翻了个白眼,夸张地揉着手臂:“阿姐你这一下,怕是连蚂蚁都拍不死。”
饭后,江澄放下碗筷,准备前往斗妍厅继续议事。温蓁也站起身,扯过外袍:“师兄,我跟你一起去。”
江澄有些意外,脚步微顿,语气不算好:“你又想说什么?”
温蓁摇摇头,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跟在江澄身侧半步之后,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一路穿行在金麟台肃穆宏大的庭院间,直至斗妍厅气势恢宏的殿门已在望。
人群络绎,各家服饰杂陈。
远远便能看到已入厅落座的各家家主,或熟悉或陌生。
温蓁停下脚步,目光落在江澄挺拔却孤单的背影上,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师兄,去看过阿溪了吗?……这一路,她很挂念你。”
江澄身形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嗯,到了金麟台就去看了。蓝曦臣带你们回来时传信舅舅,那时我已在眉山。”
“……那以后呢?”温蓁追问,“有空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或者……”她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一起练练剑?”
江澄的眉头蹙起,带着一丝不耐:“怎么婆婆妈妈的?阿溪是我表妹,我自然会去!至于练剑?”他似乎想到什么,撇了下嘴角,“……我会多多督促她的,她如今那几下子,还不够看。”
温蓁忍不住循循善诱:“不是要她打过你呀!光看不够的……下次去,可以带点……路边的山花?或者随手编个小玩意儿?女孩子都喜欢这些的……”
“花?”江澄像是听到了极荒谬的建议,疑惑地扭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不解,“好看能当饭吃?还是上阵能杀敌?对她有用吗?我记得她还没有佩剑,给她找块上好玄铁打把上品的灵剑,不才最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