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我眼前。”
“……撮合撮合?”温蓁顺口接完,才猛地反应过来,眼睛倏地瞪圆,“你…你说什么?”
上一秒还在瓜田里兴冲冲找猹的温蓁,下一秒就发现自己成了那个躺在地上、圆滚滚等着被扎的西瓜。而拿着叉子的欧阳笙,眼神直勾勾地,目标明确。
空气仿佛凝固了。温蓁只觉得喉咙发干,半晌才挤出声音,僵硬得像块木头:“那什么……我年纪还小,没想过成亲的事。欧阳公子不如……再看看别家的仙子?”
欧阳笙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坚持:“这些日子,温姑娘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每次邀你夜猎,你都肯来。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据我所知,姑娘对其他公子都是避而远之,唯独对我这般亲近。姑娘难道对我……”
“没有!绝对没有!”温蓁几乎是抢着否认,猛地端起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烫得她直吸气,却顾不上了,“泽芜君让我们回云深不知处继续听学!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你也快点!” 她语无伦次地说完,几乎是弹跳起来。
“温姑娘!”欧阳笙在她身后急道,“可否……先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
温蓁脊背僵直,一个字也没回,拉开门就冲了出去,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胡乱收拾好行囊,温蓁路过欧阳笙紧闭的房门时,习惯性地抬起了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板,才猛地惊醒——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晃。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指尖蜷了蜷,最终头也不回地独自背着包袱,踏上了回云深不知处的山路。
重回云深不知处,才知蓝启仁这几日外出讲学,课堂暂停。魏无羡简直如脱缰野马,把彩衣镇搜罗来的新奇玩意儿一股脑搬了回来,引得一群少年挤在他和江澄房里,打地铺、通宵达旦地吃喝扳手腕、投骰子看画册,闹得昏天暗地。温蓁原本和师兄们同住一室,她独占一床,倒也没觉得不便。可如今众少年皆知“温公子”实为“温姑娘”,再这般混在一处,流言蜚语怕是转眼就能飞出云深不知处。
温蓁刚试探着问谁房间能借宿一晚,聂怀桑第一个跳出来,忙不迭表示自己可以跟别人挤挤。于是温蓁抱着被褥枕头,住进了聂怀桑那间。好巧不巧,与欧阳笙的房间仅一墙之隔。
听着隔壁隐约传来的细微声响,温蓁躺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平生头一遭被人如此直白地剖白心意,她心里却像塞了一团乱麻。她很清楚,在那番话之前,她对欧阳笙从未有过半分旖旎念头。许是在莲花坞跟师兄弟们厮混惯了,彼此帮扶成了习惯;又或许是因为前世二十几年也没几个真正亲近的异性朋友,让她潜意识里模糊了界限,以为跟欧阳笙也能那样相处。
她忘了,欧阳笙既非前世那些观念开放的同龄人,也不是从小一起滚泥巴长大的师兄弟。他只是原著中一个有名无实的背景板,和她一样。是她自己失了分寸,才惹出这场误会。
以后……得保持距离了。夜猎,也绝不能再应约。麻烦越少越好。
越想越烦躁,温蓁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不自在,躺着、侧着、趴着,怎么都不对劲。她索性翻身坐起,胡乱套上外衣,悄无声息地翻上了屋顶。
远处魏无羡他们房间的灯火还未熄灭,少年们隐约的哄笑声隔着窗纸透出来。温蓁抱着膝盖坐在冰凉的瓦片上,望着那团摇曳的暖光发了好一会儿呆,心头那股憋闷却丝毫未减。她猛地站起来,足尖一点,像只轻盈的夜鸟,悄无声息地滑下了屋顶,融入了云深不知处浓重的夜色里。
深夜的云深不知处,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巡夜弟子身着素白校服,如同幽魂般悄无声息地掠过小径。温蓁仗着身手灵巧,在重重院落间猫腰潜行,翻过几道高墙,避开几处明岗,最后落在一处寒气逼人的水潭边。月光下,潭水泛着幽冷的清辉。
“冷泉?”温蓁小声嘀咕,有点意外,“魏无羡那厮都还没来打卡的地方,倒让我先找着了。”
她四下张望,守泉的门生离得颇远。这个时辰,蓝家那些严于律己的弟子们,想必都在安寝。女修自有别处泉池,这里……此刻应是无人。
一丝冒险的念头冒了出来。她飞快地脱了鞋袜,挽起裤脚和裙摆,小心翼翼地坐在光滑的青石岸边,将双脚试探着浸入水中。
“嘶——”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激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她只敢让双脚没入水面,冰凉的水流包裹着肌肤,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清爽。她轻轻晃动脚面,搅碎了一池月影,溅起的水花落在小腿上,凉丝丝的。
远离了喧嚣,远离了那些让她心乱如麻的人和事,在这片只属于她的寂静黑暗里,温蓁才终于感到一丝久违的自在。仿佛只有此刻,她才真正属于自己,而非这个处处需要小心应对的异世界。
“请问,此处可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