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她抬脚的瞬间——
“唔…”一声压抑的痛哼。
一只覆着白色绒毛、微微颤抖的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她的脚腕!
力量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踝骨!
雪狐妖竟在剧痛和强烈意志的支撑下,强行醒转!
她挣扎着抬起头,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因痛苦而扭曲,但眼神却燃烧着比刚才更炽烈的火焰。
嘶哑的声音就像野兽濒死前的咆哮: “休想踏入寂灭谷!”
秦风吟的眉头深深锁紧,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解与困惑。
这近乎偏执的守护,同归于尽的疯狂,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只是想去祭拜娘亲啊……对方为什么如此拼命阻拦?
就在这时,雪狐妖积蓄着最后的力量,带着刻骨的屈辱和不甘,嘶声吼道:“你从头到尾……连剑都不屑拔!是在……彻底地羞辱我吗?!”
这声控诉如冰锥刺入心底,让秦风吟微微一怔。
紧接着,就是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与真诚,直视着那双愤怒的冰蓝色眼眸。
“如果我拔剑与你对战,剑气纵横,妖力激荡……会打扰到我娘。我不想要这么做,仅此而已。”
“你娘?” 雪狐妖听到这个称呼,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双眼瞬间瞪大,死死盯着秦风吟的脸,仿佛要将肌肤都剥开来审视。
很快,她用力地摇着头,声音急促而尖锐:“骗子!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欺骗亡者,罪该万死!”
秦风吟摇了摇头。
往事如刀,此刻解释也是徒劳。
她眼神一凝,准备再次出手。
这一次,用了五成力道。
然而,就在她目光扫向雪狐妖脖颈的瞬间,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雪狐妖的衣领边缘探出头来!
伤疤的颜色异常暗沉,边缘参差,烙印在雪白细腻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秦风吟的呼吸猛地一窒!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伤疤的形状……位置……她死也不会忘记!
再也顾不得其他,她激动得双手都在剧烈颤抖,一把掀开白袍的一角!
完整的伤疤彻底暴露!
它如同一条活着的蜈蚣,盘踞在雪狐妖洁白的肌肤上,每一个扭曲的皱褶都诉说着曾经的致命创伤!
“你干什么!放开我!” 雪狐妖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爆发出羞怒的尖叫,抬手狠狠拍开秦风吟的手!
但秦风吟已如遭雷击!
她的眼眶瞬间被滚烫的液体充满,视线一片模糊。
呼吸变得无比急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时光的壁垒在这一刻轰然倒塌,记忆的洪流汹涌而至,将她瞬间冲回了那个充满血腥与恐惧的夜晚……
多年前,她娘亲,青丘国主,威震四方,却也树敌无数。
暗杀,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刃。
她出生的那个夜晚,是她娘亲最虚弱的时刻。
潜伏的毒蛇终于亮出了獠牙,致命的刺客在夜色掩护下突入内室,刀锋直指襁褓中的婴孩和产后虚弱的国主。
千钧一发!
守在门外的白霜,听到了细微的异响。
没有丝毫犹豫!
她撞破房门,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挡在了最前方!
敌人的攻击狠辣而迅猛,白霜以身躯为盾,硬生生承受了、本该夺走国主性命的致命一击!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鲜血喷涌。
但在倒下的前一瞬,她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力量,反手一刀,以伤换命,将刺客当场格杀!
重伤垂危的白霜,凭借着仅存的意志和燃烧的生命力,用她那摇摇欲坠的身躯,将刚刚生产的国主和襁褓中的小公主,护送到了绝对安全的密室。
她用自己的血和命,为这对母女撑开了一道生门。
那次的伤势,太重太重了。
不仅在她如雪的肌肤上留下了这道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怖疤痕,更彻底摧毁了体内至关重要的妖核,断绝了她未来升级的所有可能。
那年,白霜仅仅15岁,是王族护卫队中的天才,未来队长的有力人选,却永远地停留在了40级。
随着秦风吟慢慢长大,母亲才在某个静谧的午后,将这段尘封的往事,带着无尽的感激和后怕,讲给她听。
秦风吟这才恍然明白,那个总是面容冷峻、沉默寡言的白姨,曾为了她们母女,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
可白霜却从未抱怨,从未邀功。
伤愈之后,她一如往常,像座沉默的山、无声的影,继续守护着她的王。
哪怕是在王“陨落”后,她依旧守着陵墓……
回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碴,狠狠刮过秦风吟的心脏。
她看着眼前倒在雪地上、依旧死死抓着自己脚踝的雪狐妖,看着那道无比熟悉的、象征牺牲与守护的伤疤,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夺眶而出!
“白姨……你是白姨,对不对?!” 秦风吟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哭腔,整个人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我啊!我是风吟!秦风吟!”
白霜的眼神剧烈波动着,狐疑、震惊、希冀……种种情绪疯狂交织。
她依旧难以置信,上下仔细地打量着秦风吟的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确凿的证据,眉头皱得死紧,充满了不确定。
秦风吟见状,猛地咬住了下唇,决心模仿她娘生前的模样。
记忆中,她娘天生神力,控制力道对她来说简直是灾难。
收拾秦风吟心爱的木偶玩具时,总是一不小心捏碎。
每当这时,如果她刚好推门进来,她娘就会手忙脚乱地把玩具碎片往身后藏,脸上挤出僵硬的笑容,眼神却心虚地四处乱飘。
秦风吟学着娘亲的样子,双手慌乱地在身后凭空抓握着什么,又飞快地往后藏,同时脸上努力板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左右乱瞟。
那份强装的镇定和掩饰不住的慌乱,惟妙惟肖。
接着,她又模仿起另一幕。
娘亲为了不让她吃碗里过于辛辣的食物,就会装出难吃的表情,夸张地冲她嚷嚷:“呸呸,难吃死了!”
秦风吟也一边对着空气大口“吸溜”,一边伸出一只手左右阻挡着,嘴里还模仿着娘亲含糊的语调:“这东西难吃得很!小孩子吃了会吐的!”
模样滑稽又带着深藏的温情。
最后,秦风吟开始模仿她娘亲那标志性的、毫无顾忌的爽朗笑声。
她咧开嘴,发出连续而洪亮的“哈哈哈”大笑声,那声音在空旷的雪谷里回荡,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的豪迈。
可笑着笑着,就像她娘生前无数次那样,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咳咳…哈…咳…咳咳…”
她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开始,她还在努力维持着模仿,试图用这笨拙的表演唤起白霜的记忆。
但随着这些模仿,关于娘亲的鲜活回忆汹涌袭来——那温暖的怀抱,那爽朗的笑声,那笨拙却纯粹的关爱……
悲伤如同溃堤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
强忍的泪水瞬间决堤!
她一边抑制不住地呛咳,一边失声痛哭!
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小小的冰珠。
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哭声由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了无法自抑的、充满无尽思念和痛苦的嚎啕。
“白姨……我想娘了……”
她断断续续地哭着,声音支离破碎,仿佛要把这十年积压的思念全部倾泻。
白霜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和狐疑,渐渐凝固了。
她的身体如同冰雕般僵在原地,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在秦风吟身上。
秦风吟所模仿的每一个细节——那笨拙藏东西的慌乱,那装模作样的难吃嘴脸,那标志性的笑声和必然伴随的被呛咳嗽……
这些画面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私密!
这是国主大人绝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展露的、只属于宝贝女儿的笨拙与可爱!
是深藏于王座之下、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
看到秦风吟哭着模仿笑声,白霜最后一丝怀疑被彻底击碎!
她感到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楚瞬间淹没了她!
“风吟…!”
一声带着哽咽的、颤抖着的呼唤。
白霜猛地扑上前,不顾一切地伸出双臂,将沉浸在悲伤中的小小身影,用尽全力,抱在怀里!
冰冷的面具紧贴着秦风吟被泪水浸湿的额发,声音沙哑而哽咽,带着难以置信,却又无比的肯定与温柔。
“好孩子,不哭了,白姨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