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满脸尴尬,第一次拿出了长辈的气势,开始战术清嗓:“小孩,我考考你,你知道人生三大幸事是什么吗?”
江别鹤的余光里,她身旁的男人正在偷偷的舔嘴角,像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液般舔了一遍又一遍,兴奋地连舌尖都在打颤。
他眼神发亮,对陈雪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李贵像是没人理惯了,上演他一人的独角戏:“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第二等喜事就是现在——洞房花烛夜。”
“青珉为盟,血螭为鉴。今以腐草化三生烛,瘗玉代合欢卺。他日若见柩中铁树生蘖,即汝与君连理枝也。”
阴司人正带着新娘与新郎举行仪式,他每唱一句,身上的碎肉就往下掉一块,几句话的功夫,脚底堆成了碎肉的小山。
这是一场在肉块里举行的冥婚,所及之处尽是血与肉的狂欢。
一袭红衣的新娘转身,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惨白的手,在红烛的火光下,像一朵用血浇灌的彼岸花。
新郎虚虚地搭着她的手,肚子鼓起诡异的弧度。苍白的脸上有两个深陷的眼窝,远处看着,既像活骸,又似若有若无的幽灵。
那新娘古怪地呢喃着,宾客都跟排练好似的齐刷刷站起身,神情肃穆,仿佛在进行一场神秘圣洁仪式。
陈雪不想太过扎眼,她这一站连着身旁的人也一并站起。
李贵惯会见风使舵不需要提醒,而林听骨纯粹是她的一条狗,她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只有江别鹤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挑挑拣拣盘子里的菜,筷子碰撞出清脆声响。
这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这个挑剔“美食家”的兴趣,除了陈雪。他冰冷的目光淡淡扫视了新娘一眼,神情不屑,还隐含一丝厌弃。
村民们的肚子裂开一条盆大的缝隙,一个哇哇哭喊的畸形头颅从中了钻出来。它们的“出生”的情绪太过激烈,连肠子噗噗掉落在地。两股绞在一起的脐带,此刻正从毛孔里吮吸着大人的骨髓。
所有人的脸上露出诡异的慈爱,他们正将血淋淋的食物往头颅的嘴里塞,甚至连同那截挂在外面的滑腻小肠。
师父说不能以常人眼光看待鬼的举动,这些大人在以身饲养这些畸形儿,他们想要传递什么呢?
陈雪偏头不去看这血腥场面,这新娘的念词有古怪。
“你知道新娘在说些什么吗?”
江别鹤转过头看她,漂亮的眼睛里有着异样情绪, “她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浓浓的嫉妒意味溢于言表。
陈雪思考了片刻,才说:“我其实对你也很感兴趣。”一个鬼为什么会有活人的体温?
“是吗?”
男孩被她的话逗笑了,甜腻的语气像包裹着毒药的蜜糖,“姐姐,你可以抱抱我吗?”
“我爹娘死得早,他们活着的时候也很少抱我。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捕猎,一个人进食,一个人在无尽的岁月里“找乐子”。
江别鹤在竭尽所能地卖惨,一双狭长的眼睛里,两颗幽暗黝黑的眼珠,泛着森冷的杀意。
“姐姐,你的心跳得很快。因为怕我吗?”
被他这样高贵的血衣吃掉不该感激涕零吗?为什么会害怕呢,应该是兴奋才对啊!
陈雪手心渗出冷汗,她现在害怕到心跳加速,肾上腺素飙升,但尖叫始终被压抑在喉咙里。
“我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兴奋地砰砰直跳。”
江别鹤将头埋进她的怀里,深深嗅着独属于她的气味。他轻勾了下嘴角,“姐姐,我喜欢你的气味。甜甜的,但是又冷冷的,像冬季的第一场雪。”
秀挺的鼻子正剧烈抽动着,贪婪而癫狂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味,独属于厉鬼的极致占有欲快要把他逼疯。
好香,好香。
她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只能被我吃掉。
难怪戴面具的男鬼会这么喜欢,因为不想与那个瘦弱秀才分食,才让她活到现在吗?
他灵活地爬上陈雪的膝盖,攀附着她去凑近,眼底寒光尽现。
李贵着实为陈雪捏了一把汗,他看见的不是一个男孩在表达亲昵,而是一条毒蛇在紧紧缠绕猎物,为死方休。
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是林别鹤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能看见她唇瓣上的湿润,只能闻到她独有的香气。
林听骨尽量无视他的挑衅,死死遵从着主人的命令。
男孩玩味地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像一只被主人遗忘的败犬狂吠吧,你根本配不上她。只有像自己这样完美到无可复加才配拥有她,吃掉她,品尝她。
陈雪并不知晓他们为了争夺对自己的品尝权而暗自较劲。她身上下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炸了起来,手脚发僵,一动也不敢动。
男孩终于餍足地回过神,听见陈雪温柔的声音。
“你知道刚刚那个新娘子在说些什么吗?你如此聪慧伶俐一定能帮帮姐姐,对不对?”
江别鹤的声音清凌凌的,如同拨奏瑶琴。
“河水退去露出泉眼,那扇来时的大门已悄然闭上。在回到这里的很久很久,我才突然意识到,它从未通往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