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郡主打扮灰头土脸,秀发挽成了一个圆圆的丸子,别有一枚木簪。
无论怎么看,她都与贵气优雅沾不上干系。
“你是思春了,还是怎么了,竟敢偷看外男?还穿成这副寒酸模样?”
“是呀,昌平,你才只有十一岁,距离成婚论嫁还早着呢。”
嘉诃郡主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贴近了她。
随即,嘉诃郡主上下扫视了她一番。轻蔑的眼神呼之欲出,令昌平郡主难以忍受。
女童身材尚未发育,好似一颗瘦弱的花苗。
柔珲公主和嘉诃郡主捂帕,心情好得厉害。就连随行的婢子,也发出轻轻的哄笑。
昌平郡主脸颊红透,被二人羞辱,气得不轻,“二姐姐,五姐姐,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负你了?”柔珲公主疑惑的问,
“难道,昌平妹妹还不允许别人说实话吗?”
“公主,你金枝玉叶,优雅端庄,也能说出这种话吗?”一名清瘦的侍女冷冷出声。
柔珲公主闻声,得意的笑即刻停在了嘴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她不喜欢,有人在她高兴的时候,说些扫兴煞风景的话。
柔珲公主目光不善,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青裙侍女不卑不亢,完全没有被她吓到。
嘉诃郡主也不动声色的审视这名宫女。
嘉诃只见到了一张寡淡似水的面容,但那双眼睛,却明亮淡定,透出一股韧劲。
呵呵。
她可很是胆大包天,敢在柔珲兴头上惹事。
“呦呵......昌平妹妹,你这位小侍女对你忠心耿耿呢。”柔珲公主讥笑。
在她眼中,清清弱弱的少女,就像一根急需拔除的刺。
昌平再也忍不住,质问她,“二姐姐,你为何无缘无故欺负我?”
柔珲冷笑,“二姐姐......呵呵......昌平妹妹的嘴巴叫得可真甜呢,你叫我一声‘二姐姐’,我当然不会欺负你。”
昌平一怔,却眼睁睁的见到了石榴裙少女那逐渐灿烂的笑容。
昌平警铃大作。
柔珲指了指昌平护在身后的小侍女,娇纵又无情道,“来人,快将这名不知礼数的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
身后的婢子犹豫了片刻。
她们虽不赞同自家公主的血腥举止,却也明白,公主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昌平郡主找不痛快。
昌平郡主紧紧的拽住了薛真。
“二姐姐,真真她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为了保护我,才说了惹你生气的话。”昌平郡主焦灼得哭出了声。
她知道这位二姐姐是什么残忍的脾性。
若是她下了心惩治薛真,只怕薛真见不到明日宫墙的太阳。
薛真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也不想让昌平为难,向娇纵公主道歉。
——“公主,方才是奴婢一时心急,僭越了礼数。希望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与奴婢一般见识。”
柔珲压根没想过放她一马。
她一步步贴近了昌平郡主,边笑边伸手鼓掌。
“好感动哦......属实太感动了!这位真真姑娘,你好生看看,昌平妹妹对你多好。”
出生在皇宫中的公主,见惯了血雨腥风,对于人命极为漠视,尤其喜欢惩罚仆人侍女。
嘉诃也道,“是呀,下辈子你投了胎,一定要十二万分报答这份恩情。”
昌平只听见自己的愤怒,“你们嚣张跋扈,诬陷好人,难道不怕祖母知道吗?”
两位姐姐,笑得明艳动人,在她看来,恶心到了极点。
“昌平,你还有脸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趁陛下召见新科进士的功夫,偷偷溜出宫外。”
昌平的一张脸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青。
原来,柔珲从一开始都知道。
柔珲对于她的表情很是满意,“你说.......若是祖母知道,会怎么惩罚你?”
昌平的心悬在了嗓子眼。
柔珲抓住了她的把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是罚你三个月紧闭,还是罚你抄写文书,抑或是......”
柔珲一顿,红唇无情的吐出了一句话,“将你的贴身侍女通通打死?”
“你————”昌平语塞。
她希望,柔珲恐吓她的三种情况,一个也不要发生。
几个人乱做了一团,一道冷斥宛如及时雨。
“柔珲,嘉诃,你们胡闹什么!”
“又来了一个多管闲事的,正好,我让陛下把你也一块杀了!”柔珲看也不看。
全场一片死寂,婢子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嘉诃的脸惨无血色。“夫子......”
来人一张书生气的面容,眼如点漆,是整个太学最怕的男人。
——徐梦得!
柔珲顿感不妙,抬眼望见了他的半张脸,霎时间瘫坐在地。
“徐夫子......”方才还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柔珲两人,此刻灰溜溜的夹起了尾巴。
徐梦得凉凉的问,“你方才要让陛下杀我?”
“不敢.....不是,”柔珲连连摇头,她太用力否认,就连清晨精心梳好的发髻,也有些松垮。
“这个贱......昌平妹妹的侍女不听话,我替昌平妹妹打抱不平。”柔珲低着头,不敢直视徐梦得。
她心有怨愤,只是恶狠狠的瞪了薛真所在的方向。
嘉诃点头附和。
“哦?”徐梦得眼神凉薄,神态平淡。
面前两颗圆滚滚的脑袋,看起来乖巧极了。
他忽然想用戒尺一一敲打。
“柔珲,你这么妄为,若是被太后娘娘知晓,你说……是罚你三个月紧闭,还是罚你抄写文书,抑或是......”
“将你的贴身侍女乱棍打死呢?”
柔珲一团乱麻。
等等,这话不是她方才说的吗?
六位婢子跪在地上求饶,“徐夫子,公主不懂事,求您不用责怪。”
柔珲的小脸涨成了猪肝。
徐夫子好讨厌,既然听到了还问她做什么?
薛真莞尔,强忍住笑。
她听闻徐梦得治学严谨。
现下她希望,这位徐夫子能好好惩治两位跋扈的公主,免得昌平又受欺负。
“梦得,你看,公主们都被你吓坏了,”年轻男人声线温润,仿佛和煦的暖阳。
包括柔珲和昌平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这人,二十一岁年纪,肃肃如松下风,濯濯如春月柳。
薛真短暂的惊讶过后,明白了其中缘由。
卫侯玉饱读诗书,前世高中科名,今生必定不差。他出现在这里,许是新帝召见。
再者,卫侯玉与徐梦得关系匪浅,难得入了宫,自是要和好友相见。
薛真才注意到,卫侯玉的手中拿了一枚布帽。
正是嘉诃故意扔出去的。
柔珲和嘉诃脸色羞赧,一味的绞玩手绢。
年轻男人问, “几位公主,这是你们的吗?”
全场,只有昌平和薛真穿着寒酸的童子服,与皇宫的富贵格格不入。
昌平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被风不小心吹掉的。”
身为郡主,未出阁之前,不得与陌生男子发生肢体接触。
薛真是她的贴身侍女,自然代为效劳。
侍女嗓音清脆,“我替郡主谢过大人。”
卫侯玉好心叮嘱,“几位公主,今日宫中风大,小心身体。”
柔珲和嘉诃心中泛着甜蜜的泡泡。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脸红的婢子才道。
————“他就是探花郎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