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玉来了岭南,状态本就恹恹。这位冷淡从容的年轻公子,大多时候,总是昏昏沉沉睡不醒的模样,令书童平白胆战心惊。
姜映真生怕他在岭南咽了气,便用松叶、赤小豆、艾草研磨成粉,配制了药囊,每日更换。
兴宁乡的乱葬岗,野蕨萋萋,乔木繁茂,堆满了恶病暴毙的可怜人。
观音桥下,流水哗哗,榕叶细碎,回春堂是兴宁乡乃至整个吴川之内,最为忙碌的地方。
天幕青黑,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临。
姜映真抬眼望了天,取消了出门的打算。
白果回来,喜气洋洋道,“真真,你讨厌的那名卫大公子,终于离开了。”
“他怎么了?”姜映真忙问。
“来了一名梅州吏,将主仆两人带走了。”姜映真心中大叫不妙。
姜映真匆匆奔去,如白果所言,小院空无一人。
“守卫大哥,大公子哥哥去......去......哪里了?”姜映真跑得急,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一位梅州府衙的人,说是得了府尹的命令,将卫公子接到梅州。”守卫一征,见少女慌里慌张的神情,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可有府尹的诏令?”姜映真又问。
“.......好像......没有。”守卫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名梅州捕快似乎很急的模样。
他出示腰牌表明身份,守卫不疑有他。
守卫感叹卫侯玉的好运气,吴川一众京城来犯,唯独他一人被接到梅州。
论起经济条件,吴川确实比不上梅州。
“多久了?”姜映真神色焦灼。远处,乌云过境,预示一场暴雨。
“半炷香不到。”守卫给她指了指方向。
大雨夜,请人去梅州,其中必有猫腻。
姜映真也顾不上道谢,转身就按守卫所指的方向去追。
“薛姑娘,等会儿要下雨了,人已经走远了,你还是快些回来吧。”守卫在后面喊她。
*
蜿蜒山道,一辆青幔马车疾驰。
零星小雨而下,空中弥漫一股潮湿的泥腥味。
“大公子,难道我们真的要坐以待毙吗?”平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根本坐不住。
自称接他们去梅州的不快,摆明了是卫家的人。
卫侯玉沉吟,“人还没到。”
驾车的捕快头也不回,耳边掠过呼呼风声,“卫大公子勿要心急。”
彼时,一块岩石精准无误地砸向了马车,车夫眼疾手快,忙地牵扯缰绳。
“人到了?”车内颠簸无比,平白欣喜若狂。
主仆两人当机立断跳下了马车。
骏马嘶鸣,碎石滚滚而下。
还没跑几步,一把冰冷的刀出现在卫侯玉面前,冷冽的银光令他不由得眯了眯眼。
“时捕快,你这是什么意思?”卫侯玉面若冰霜。
时一展笑得有几分残忍,“卫大公子,小人接你去梅州,你逃跑作甚?”
卫侯玉一只手轻轻拨开杀气凛凛的刀,笑道,“马上就要下雨,却还没出吴川府,时捕快不如找个驿舍避雨再走。”
时一展奉命办事,见他不走,当即目露凶光,挥刀砍向了卫侯玉。
平白张大了嘴巴,大公子的上裳渗出了血迹。
平白气火攻心,不自量力地打了时一展一拳,“大胆,你敢伤害我家大公子?”
时一展却觉不痛不痒,他扼住平白的脖子,恶狠狠威胁道。
“卫大公子,你若再不走,我将你这名书童也一并杀了。”
一颗石子砸到了时一展,疼得男人手中的大刀“咚”地一声坠在地上。
“他.娘的,见鬼了,到底是谁?” 时一展凶神恶煞,环视周围。
想到自己一而再再而三被戏弄,他便恨不得将幕后之人碎尸万端。
又一记闷哼,时一展呆呆地倒在了地上,男人的额头全是血。
他身后,浮现了一张清秀却满是惶恐的脸。
平白颤颤地扔下金刀,拉起卫侯玉便跑。
“大公子哥哥,这边来。”少女的衣衫已被细雨浸湿,她从草丛里探出脑袋。
卫侯玉一征,再度看向少女的眼神有几分复杂意味。
原来方才劫车的人,是她。
“薛妹妹,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犯不着牵扯进来。”卫侯玉面容虚弱,话中却多了几分酸涩。
姜映真心中叹了一声。
面前的年轻男子满身血污,哪见往日里的半分端庄清冷?
卫侯玉见她这副神情,以为她犹豫了,继续道,“接应的人马上会查出端倪,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谁知,少女转身对平白道,“平白,你伤势不重,快回兴宁乡报案。”危难关头,姜映真尚且存有一分冷静。
“我要带大公子一块。”平白倔强道。
暴雨如瀑,天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一行黑衣人悄悄逼近。
“平白,你若想让你家大公子活命,就乖乖听我的。即便杀手真的追过来,届时吴川官衙的人也来了。”姜映真语气强硬。
“没准儿我们三个人都可以活下来。”
平白咬了咬牙,只身闯入了雨幕之中。
白花花的大雨冲刷了视线。
黑衣人的目标是卫侯玉,一行人蜂拥而至,连带着无辜的少女,也没打算放过。
“姑娘,你若想落个痛快死法,就乖乖交出他。”黑衣人哑声道。
哼,这群人想从自己手中抢走卫侯玉?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