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窸窣响动,随后是光脚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十分幽微,在寂静的空间里令人察觉到另一种别样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孔温瑜缓步走到他身后,宽大的睡袍衣带草草系在腰间,勾勒出绰约的线。
“兜里装的什么?”他绕着他,打量着他,步伐缓,脚步慢,睡袍荡在半空中,侧身时扫过他的膝盖。
聂钧没吭声。
下一刻,孔温瑜微凉的手触摸到他后肩上。
“如果不是为了捡东西,”孔温瑜说,站在他面前停住脚,俯视着他,“就不会挨这一下。”
他俯视人的时候跟仰视人的时候截然相反。
前者高高在上,好似翻手间就要定夺人性命,后者茫然、乞求、好像一碰就会碎。
聂钧后背上被他触摸过的伤口好像快要烧着了,他猛地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孔温瑜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颌,盯着他垂下去又被迫扬起的眼睛。
“在想什么。”
聂钧透过黑压压的眼睫望着他。
“失望、渴求、占有——”孔温瑜注视他半晌,得出结论,“你想要什么?”
聂钧不回答,静静看着他。
而孔温瑜似乎对这一结果有些疑惑并且不太满意,审视他片刻,松开手时将他轻轻一推。
聂钧往后一仰,随后回归原位,复又垂下眼皮。
孔温瑜坐回宽大的真皮沙发椅,兴致缺缺又毫无起伏地说:“不听话就滚。”
聂钧一愣,没反应过来。
“上班时间不得对雇主隐瞒事实,”孔温瑜声音和手指一样凉,“你被解雇了。”
聂钧切切实实愣住了。
贴着衣服的手绷紧又松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气泡袋,拿在手心里给孔温瑜看。
孔温瑜扫了一眼,皱了皱眉:“是什么?”
“袖扣。”聂钧回答,“昨晚在船上捡到的,磕掉了一点,售后说可以修。”
孔温瑜没碰那东西,看表情似乎还在想什么袖扣。
聂钧提醒道:“黑天鹅,我原本想修好后交给凌秘书。”
“修要多少钱?”孔温瑜问。
“一万。”
“果然不缺钱。”孔温瑜说。
聂钧举着手没动。
孔温瑜看了他几秒钟:“不用给他了,你留着,维修费可以找他报销。”
聂钧犹豫了一下:“我不是为了要这个。”
“我知道。”孔温瑜打断他,再一次问到,“你想要什么?”
聂钧想了想:“想要不被解雇。”
“……”孔温瑜无声笑了一下,然后抬手让他起来。
聂钧趁机问:“可以不解雇吗?”
“这就是你想要的?”
“是。”
孔温瑜允诺道:“可以。”
聂钧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说:“谢谢。”
孔温瑜眼神一动,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咽了回去。
聂钧把袖扣装回去,打算修好后还给孔温瑜。
“作为听话的嘉奖,”孔温瑜却说,“袖扣去找秘书拿另一只。”
聂钧动作一停,孔温瑜心情很好,连带着语气也变得很温和起来,继续说:“带笔了吗?”
聂钧没带笔,再一次感觉很后悔。
“我能记住,你说。”
孔温瑜也真的念了一串数字,然后说:“你在船上救过我,我也不是真的赏罚不分的人。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打给我。”
聂钧背下来那简单好记的手机号:“好。”
“只一样,以后有事不许隐瞒我。”孔温瑜说。
聂钧认为自己必须要说些什么,他能感觉到,解决了这件事,过了今天,孔温瑜就不会再找他。
“我会听话。”聂钧说。
孔温瑜不由看向他。
聂钧:“你想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过了很久,孔温瑜扬扬眉梢:“什么都可以?”
“是。”
孔温瑜打量着他:“昨晚敖永望留在船舱门边的那个保镖,能打过他吗?”
“能。”
“这么肯定?”
“有机会可以试一下,”聂钧谦虚了一点,“应该问题不大。”
孔温瑜又笑了,似乎为他的转变。
“你跟海鸣谁更能打?”他又问。
“没有比过。”聂钧说。
孔温瑜思考一下,看他身上的伤一眼:“今天还能比吗?”
“能。”
“受伤了还能比?”
“能。”
孔温瑜看着他:“这次打赢了没有奖金。”
聂钧敛着视线:“不要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