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没有受伤,没有危险,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
“是测试。” 利威尔纠正,往边上一让,“你的应变能力,判断力,还有,关心程度。”
“关心?” 西里斯闻言扭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你是觉得我平时对你太冷淡了?”
利威尔啧了一声,觉得这张脸又欠揍起来。他懒得回应,走向其中一个通道。西里斯笑了一声,几步跟上,两人并肩走入狭窄通道,脚下是碎石和积水交错的旧砖路,像极了当年的地下街。
“这通道是什么?我还以为这片区没有地下结构。”
“早年城市扩建的废弃通道,没人用了,图纸我从韩吉那顺来一份。” 利威尔说得轻描淡写,“这些旧通道形成了一个迷宫,只有几个出口。你和我要找路出去。”
西里斯挑眉:“所以这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测试,还是个双人项目?”
"部分是,"利威尔坦然承认,话里压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也是为了更了解你。"
"靠把我拖进一个黑黢黢的地洞?"西里斯失笑地看他一眼,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 "你的社交方式真的很糟糕,利威尔。"
利威尔不耐地咂舌,脚下走得更快了一点,这人废话真多。
"不过现在怎么办?法兰和伊莎贝尔已经去找救援了。"
“没去,” 利威尔头也不回, “他们知道这计划,现在正在出口等我们,通道不算太复杂,我们得从这头穿过去。”
西里斯开始理解整个设计:"所以这是一个团队协作和导航能力的测试,很聪明。"他停顿了一下,"不过我有个问题,如果我没有主动接近塌陷区,而是坚持等待支援,你的计划会怎样?"
“那说明你更谨慎理智,判断不受情绪影响,” 利威尔答得简洁, “这也是有用的信息。”
“也就是说,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都在你的计划范围内?” 西里斯哼笑着摇了摇头,“你比我想象的狡猾多了,利威尔。”
“狡猾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 利威尔头也不抬,继续带头深入黑暗,“走吧,我们得去找那两个小鬼。”
西里斯紧跟其后,目光落在前面的背影上,那人在昏暗中行走得极为利落,就像一个习惯了黑暗的生物。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地下街的日子,那些无尽的黑夜和训练。
"你在想什么?"利威尔突然问道,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在黑暗中移动得太熟练了。” 西里斯诚实地回答, “很难不注意到。”
“你也没怎么受影响。” 利威尔的声音在狭窄空间里轻轻回荡,“都是从地下街爬出来的,别来回试探了。”
空气短暂地静下来,只余脚步声在旧砖道上交错回响。西里斯注意着脚下与两侧的细节变化,感知风的流动,逐渐在脑海中拼出一幅地图。
“右边。” 他突然开口,指向一条窄小的岔道,“空气的流向变了,那里通着地面。”
利威尔停下脚步,侧耳感知了几秒,点点头:“判断的不错。”
“谢谢夸奖。”西里斯笑了笑,“出去记得给我打个满分。”
利威尔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沿着右边的通道继续向前,空气逐渐清新,风中带来地表的温度。几分钟后,一束微弱的天光从高处照下,映出前方拐角的石阶。
“到了。” 利威尔加快脚步,“法兰和伊莎贝尔应该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他们刚接近出口,伊莎贝尔活力十足的大嗓门就从上方传了进来。
“他们来了!我就说他们会走这边!” 一个红脑壳趴在洞口边上,朝下方探出头,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喜悦和得意。
法兰站在她身边,显然也松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们的导航能力还算合格。”
利威尔轻松地跃上洞口,然后俯身把西里斯也拉了上来。
"所以,"西里斯站稳身形,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眉梢微挑, “这次突击测试,是谁的主意?”
“利威尔!” 伊莎贝尔毫不犹豫地指向他,“他说要测试你的临场反应,还有,什么来着?团队意识!”
“原本打算下周才开始的。” 法兰补充,“但他今天中午临时决定提前。”
西里斯看向利威尔,对方面无表情地坦然回视,"直觉,壁外调查前的最后机会。"
这解释听上去合情合理,但西里斯知道,他又把自己当成他那些计划的变量了。
“好吧,我认栽。” 他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笑, “既然你们的小测试结束了,接下来要不要回归正课?钟楼还在等我们。”
“其实我们已经离它不远了。” 法兰朝远处一点,“这条通道是一条捷径,能直接通到目标的另一侧。”
西里斯环顾四周,果然认出了熟悉的地貌,距离目标不过百米之遥。
“计划的很周密。” 他眼底浮现几分意外,目光落回利威尔身上,“不得不说,你们的默契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那是当然!” 伊莎贝尔骄傲地一扬下巴,“我们经历的可多了!”
几人重新出发,钟楼逐渐逼近,高耸的塔身在余晖中拉出长长的影子。风从高处掠过,四人先后跃上塔顶,肩并肩站稳,欣赏着城市的全景。
“看,那边。” 伊莎贝尔坐上石檐,用手挡了挡风,眼睛亮亮地看向东北方向,“墙外的世界。”
“小心点,”西里斯伸手拽着她,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你们紧张吗?"他偏头看他们, “第一次壁外调查。”
"兴奋更多一点吧,"伊莎贝尔晃着脚,说得毫不犹豫,"终于可以出去看看了!"
“还是要谨慎,” 法兰也坐到钟楼边缘, “但我们准备好了。”
利威尔站在他们身后不远,目光落在墙外那片金色的林地:“做好准备面对一切。”
西里斯点了点头:“壁外的世界会很安静,也很喧嚣。风景美得像谎言,敌人却从不会说话。你们看得要准,跑得要快,还得信得过身边的人和指挥官给的目标。”
"说到目标,"法兰语调一转,似是漫不经心, “埃尔文还有什么计划?除了前哨,还有更深的内容吧?”
西里斯眼底划过一丝无奈,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同样的问题,"埃尔文的确提过需要探索一些特殊地点,可能与历史研究有关。具体得等最后会议。”
话音未落,三人又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西里斯眯起眼,干脆开门见山。
“你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担忧?怕他拿你们当诱饵?”
短暂的沉默里,风穿过钟楼的缝隙,在他们之间拉出一瞬的空白。
“只是想知道更多。” 法兰开口,没回头,眼睛盯着天边的树影,“我们是新人,但不会盲从。第一次壁外调查,不想有什么意外。"
"理解,"西里斯点点头,说得恳切,"但相信我,埃尔文一向周全,你们对他很重要,他不会轻易放弃你们的。"
"……这正是我们担心的,"
风声模糊了法兰尾音的分寸,西里斯听得出这话里的沉重,不是几句保证就能轻易化解的。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没听见,转开了话题。
“我们该继续了,后面还有紧急撤退和伤员转移。今天训练还没结束。”
训练结束时,太阳已沉入地平线,只余一点余晖在天空深处挣扎。四人肩并肩地走在回基地的路上,身上的汗还未干,却都带着训练后的轻松和倦意。刚进食堂,炖肉的香气就扑面而来。
"真的有肉!"伊莎贝尔欢呼着蹦进食堂,拿过餐盘就往人堆里挤,"这绝对是个好兆头!"
法兰落后几步,摇头失笑地看着她:"你对食物的热情总是令人惊讶。"
“食物值得被热爱!” 伊莎贝尔义正言辞地反驳,手上飞快地盛着肉汤, “食物不会欺骗你,不会给你画大饼,更不会在你背后捅你一刀。”
西里斯笑了一声,拿过她手里快要溢出的碗,“那你最好别让那些长官们听见这话,不然明天连汤都没你份。”
“我愿意为真话付出代价。” 伊莎贝尔哼了一声,端着汤昂首阔步地离开。
“而且,” 她回头补了一句, “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多久没吃过正经的肉了?”
“三周两天。”
三人齐刷刷看向利威尔。
“上次是埃尔文的晋升庆祝会。” 他不自在地补了一句。
“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伊莎贝尔睁大了眼,是真心惊讶。
利威尔耸了耸肩,"我记得重要的事。"
“看来,吃肉对我们的利威尔来说也很重要,”西里斯熟练地打趣道,换来利威尔一个略带威胁的眼神。
四人端着餐盘在角落找到一张相对安静的桌子坐下,开始享用难得的丰盛晚餐。食堂里比平日更热闹些,士兵们交头接耳,言语间都是对壁外调查的揣测与期待。
“听说这次调查有特殊装备配给。” 法兰吃掉最后一口炖肉,“某种信号装置?”
"没错,“西里斯瞥他一眼,“新型烟雾信号弹,亮度和持续时间都比旧型号强很多,关键时刻能救命。”
"听起来很有用,"法兰若有所思地塞了口面包,鼓鼓囊囊地开口,"特别是在需要......快速反应的情况下。"
西里斯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叹了口气,顺着他继续:"没错,壁外环境多变,视野不稳。信号万一出了问题,就是灾难。"
“还有我听说的那个什么特殊弹射装置?” 伊莎贝尔好奇地追问,“能在平地发射钩爪的那种?”
"嗯,那是配给特别行动小组的,"西里斯解释,"可以在没有高点的平原地带使用。不过操作复杂,容易误伤,需要特定训练。"
"我们会配备吗?"
西里斯看向利威尔,后者一直沉默地听着对话:"埃尔文有提到过,但取决于最终路线。如果需要穿越大片平原,可能会考虑。"
晚饭后,四人并未立刻回宿舍,而是绕去了庭院。夜色已经落稳,风吹过树梢,星光从高高的天幕垂下,城墙的轮廓远远沉在夜色里,像一道沉默的山脊。
“真美,”伊莎贝尔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星空轻声感叹,“你们说,墙外的星星会不一样吗?”
“星星是一样的,”利威尔靠在长椅背上,语气淡淡, “但看星星的人,心情不一样。”
"因为自由?"法兰接道,目光没离开那片星空, “没有墙壁,没有束缚……那一定是另一种感觉。”
“但有危险。” 西里斯抱膝坐在一旁,神情安静,目光落在城墙上方那颗微弱的星芒, “自由永远是带刺的,不是梦,也不是诗。”
“……可哪怕是带刺的,也总比一直站在原地不动强。” 伊莎贝尔说得轻飘,却分外坚定,“我想去看看。”
三人都望向她,没有人笑。星光像是落进了她的眼睛里,亮得真实,也亮得沉静。
西里斯没有作声,一只手搭在长椅后沿,目光望回天幕。他记得母亲笔记中写的星空,写的雪原,写的森林,甚至是巨大的水体,所谓的"海洋",还有“夜晚的风在平原上没有任何遮挡,一眼可以看见几里的星光” 。
那些句子像是来自别人的梦。
“你呢?” 法兰忽然转头问他,“你是怎么感觉的?你以前……第一次壁外,是什么感受?”
西里斯怔了怔,似笑非笑的抬眼。
“……我还没去过。”
三人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落过来。
“什么?!!”
伊莎贝尔噌得坐直了,瞪圆了眼睛看他,“你不是调查兵□□来——”
“是啊,我是。” 他说得理所当然,“但我入团时间比你们也没久到哪去。刚结束训练阶段就被埃尔文拖出来抓你们了。”
"但你知道很多细节,"利威尔眉头紧皱,眼里说不清是不悦还是震惊,"关于技巧,装备、战术和地形。"
"只是研究和准备,"西里斯耸了耸肩, “埃尔文给我恶补了之前所有调查的报告和地图。作为战术参谋,这些是基本功。”
“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 法兰眯起眼, “你教了我们一个多月的立体机动,讲了十几个壁外战术演习的案例,结果你自己还没出过墙?”
西里斯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羞愧,“嗯哼~ 全靠理论基础和想象力。”他不紧不慢扫了三个人一眼,勾了勾嘴角,“怎么样,我是不是天赋异禀?”
“……”
“你至少给我编个漂亮的谎啊!” 伊莎贝尔气得梆梆给了他两拳,“我还以为你是冲过巨人后背、在危难之中救过好几个小队长那种!”
“那种剧本太老套,不适合我。” 西里斯挑了下眉,嘴角懒洋洋地翘着,“而且,你们不也信了吗?难道是我教得不好?”
利威尔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是笑,还是忍住了没跟他动手。
法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往椅背一瘫:“我真不该对你产生敬意的。”
“现在想换人也来不及了。” 西里斯伸了个懒腰, “放心,咱们都是第一次壁外调查。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笑话谁。”
几人笑闹着锤了他几下,气氛松弛下来,话题也顺势转向更轻松的方向——伊莎贝尔童年时的荒唐梦想,法兰收集的奇怪物件,甚至——
“说真的,” 伊莎贝尔边笑边抹去眼角的笑泪, “有一次我看到利威尔花了三个小时清洁一个书架!三个小时!而且那书架甚至不是他的!”
西里斯闻言挑了下眉,“那他要是打扫自己的房间得花多久?”
“别问。” 法兰叹了口气,“我们有次不小心闯进去,结果整整一晚都在擦地板。连床底都没放过。”
“你们活该。” 利威尔淡淡地接话,“而且,那书架真的很脏。”
西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量他片刻,意味深长地总结道:“明白了。以后打扫卫生我还是躲远点。”
"那次我们以为他失踪了,"法兰接着吐槽,"结果发现他在图书室,穿着头巾,拿着小刷子清理书脊。"
“很难想象那个画面。” 西里斯摇头笑出声来。
"不需要想象,"伊莎贝尔露出个得意的笑,献宝一样从口袋里掏出张折着的纸,"我画下来了!"
纸上是一幅简笔画,画着一个戴头巾、表情严肃的小人,手持刷子站在书架前。尽管简单,但那股认真劲儿确实很‘利威尔’。
"伊莎贝尔!"利威尔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我告诉过你销毁那张画。"
"但它太珍贵了!"伊莎贝尔抗议,迅速将画塞回口袋,"这是艺术!是历史记录!"
"是你的死亡通知单,"利威尔瞪她一眼,嘴角却勾了勾。
西里斯坐在一旁看着,唇边的笑意没散,眼里却悄然泛起些别样的情绪。那种被接纳的实感,突然就一寸一寸,落了地,生了根。
“喂,西里斯。” 伊莎贝尔忽然转向他,笑得狡黠,“你有什么奇怪的习惯吗?大家都分享了,该你了吧?”
西里斯张了张嘴,罕见地有些迟疑:“我……我会收集石头。小时候开始的习惯,从来没改掉。”
“石头?” 伊莎贝尔睁大眼凑近,“什么样的石头?”
“形状奇特的,颜色特别的,” 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光滑的黑色小石头,递给她, “比如这个,看着像一只鸟。”
伊莎贝尔接过去,小心地翻来覆去打量:“真的耶!像只乌鸦!头和翅膀都清清楚楚的!”
法兰也探过头来,摸了摸石面:“质地很特别……在哪捡的?”
"几年前在黑市上,"西里斯没等到意料中的调侃或挤兑,松了口气,话里多了几分兴致, “它看起来很孤独,被一堆亮闪闪的宝石挤在角落,没人愿意碰。所以我带走了它。”
"你给石头赋予感情?"利威尔挑眉仔细看他一眼,有点难以置信。
“听起来有点傻,对吧?” 西里斯轻笑一声,星光在他眼里轻晃,“但小时候,石头是我最好的朋友。它们不会离开,不会背叛,也不会要求我变成谁。它们一直是原来的样子,还会耐心听我说话。”
短暂的沉默随风拂过,伊莎贝尔将石头还给西里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温柔得不像那个总是跳脱的少女,
“……我懂,”她轻声开口,“我懂。”
利威尔目光落在他脸上,开口时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不傻,恒定的东西很珍贵。”
法兰看了他们一眼,轻咳一声站起身,刻意轻快地带开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明天还要继续训练。"
路上,夜风轻拂,吹散了炊烟与笑声的残响。伊莎贝尔落在西里斯身侧,小声问道,“你会害怕吗?壁外调查……其实,我还是有点怕的。”
西里斯偏过头,看见她眼里那点没怎么藏好的不安,叹了口气,轻轻揽过她。
“会,伊莎贝尔。害怕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望向远方那片沉寂无声的林海,“勇气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即使恐惧仍然前行。而且这一次,我们都会在你身边。”
伊莎贝尔仰头看了看他,嘴角勾出一个很小、却很坚定的笑:“我会记住这句话的。”
回到宿舍后,四人各自准备休息。西里斯坐在床边,回顾着今天的种种。利威尔的测试,法兰和伊莎贝尔的试探,以及那些关于埃尔文计划的奇怪问题——所有这些都暗示着什么。
西里斯知道自己应该向埃尔文报告这些异常,但不知为何,他犹豫了,这种犹豫是危险的。这是任务,是职责,但他不想去找韩吉,至少今晚不想。他坐在这里,听着耳边细细簌簌的声响和断续的闲聊,感受着心脏一次次撞击胸骨,提醒他:你早就不只是西里斯了。
"在想什么?"
西里斯抬头,利威尔站在他床边,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身影被月光切割得干脆分明。
" 壁外调查的准备,” 他垂下眼帘,语气不动声色,“还有明天的训练。”
利威尔没有多问,将包裹放在他床上:"给你的。"
西里斯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包裹,眉梢挑了挑,“又一件礼物?”
"不是礼物,"利威尔纠正,"是装备。特制匕首的配套护套。能固定在大腿内侧,不容易被发现。"
西里斯打开包裹,果然是一个裁剪考究、皮革柔软的护套,设计贴身又隐蔽。他摩挲着微凉的皮革,神色一时复杂了几分。
"这...非常感谢,"他抬眼看着利威尔,"但为什么?"
利威尔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壁外危险重重。多一件武器,多一分生机。"他停顿了一下,说得更轻了些,"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这话分量不轻,却只说得像是例行叮嘱,但西里斯听得出那其中微妙的温度。他抬头望着对方的脸,眼底浮起一点晦暗不明的光。
"我会的,"他承诺道,"我们都会。"
利威尔点点头,转身离开,又停了下来:"西里斯。"
"嗯?"
"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谁是你真正的同伴。"
他没有看他,只是站在昏黄的灯光中低低说出这句话,像是告诉自己,也像是提醒对方。
西里斯心口骤然一紧。
那句话落下时,他莫名感到一丝凉意,下意识扣住了利威尔的手腕。
“利威尔,如果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
利威尔垂眸看着那只手,然后抬眼与他对视,眸色微沉,"每个人都有秘密,重要的是,当关键时刻到来,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轻轻挣开西里斯的手,留他独自握着被抽走的空落落的空气,半晌没动,脑海中只剩那句话在一遍遍回响。
“你会站在哪一边?”
他听得出,那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随口的提醒。
利威尔在告诉他:他察觉了什么。而西里斯也知道,这三个人还有事瞒着自己。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的问题:当关键时刻到来,他会站在哪一边?
西里斯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洗漱的,回过神来已经躺在了床上。伊莎贝尔的呼吸绵长均匀,法兰偶尔翻身时床板发出吱呀轻响。
他听着这些熟悉的动静,却想起那晚冲天的火光,想起母亲不甘的血泪,还有埃尔文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眼睛。
然后,他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与那三个人共同训练、生活、欢笑的时光,那种久违的,接近“家”的温暖。
最后,他想起利威尔递出匕首和护套时的眼神,复杂的、包含着信任与怀疑、关心与警惕的眼神。
像是在等一个还未说出口的选择
——她的,或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