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过?!利刃出鞘你能保证不见血?!元莹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她按理要称你一声兄长!你怎么忍心,并且她的归宿也不是非李椽不可,你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
元忱被他看渣滓一样的眼神直刺入心里,昨日的悸动还没有理清,就化作了密密麻麻的刺,从心底里生发出来。
他也起身,伸手将树枝扔下,在两人中间激起一阵火星。
“是啊,我凭什么理所当然,老师是不是忘了,用元莹的婚姻拿下淮北三洲,是当初的你一手筹谋!”
元忱的眼里也泛起红色,不知是不是火光映衬。
元忱的话像是一记重锤打在魏殊的身上,是啊,他怎么忘了,他自己才是始作俑者。
“老师是在灾民的拥护,在淮安王府的崇敬中,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样子吗?”
“我是您的学生,您如何教我就如何学,你忘了吗?我是您一手教导的!”
魏殊胸口中的空气好像一瞬间被剥夺了,窒息感蔓延全身。
果然只有最熟悉的人才知道刀要怎么捅才最痛。
他看着元忱,元忱看着他,他们就像两只困兽,互相撕咬着,仗着了解直击对方最脆弱的地方,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
两个人凑不出一副完好的心肠。
火光氤氲在两人眼中,一时之间只有火烧树枝的声音在噼啪作响。
“是我的错……”魏殊笑起来,“你说得没错,我早该知道结局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元忱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涌上悔意。
“不是……是我说错话了。”
元忱一改刚刚的盛气凌人。
看着魏殊灰败的脸色他头一次感觉到后悔。
“我错了,老师,我会改的,我以后都会改的,你不愿见到的事我以后都不做了。”
元忱想要上前,魏殊却退后一步。
“你不用改。”魏殊摇摇头。
“你以后会是大晟最杰出的帝王。”魏殊笑着和元忱说出这句话。
元忱看着魏殊的笑容,这句话听来既像预言又像诅咒。
“老师……”
“我们的师徒情谊,到今日便止吧。”
魏殊一句话,元忱不啻于直落地狱。
元忱甚至怀疑自己听觉出了问题,明明是同样的语气,在十三岁那年他听到的是“今日起,我便是你的老师了。”从此魏殊亦师亦友,为他挡了前朝后宫多少算计。
为什么同样的人,同样的语气,今天听到的话那么冰冷无情。
“你……”元忱仰头深吸口气才说下去,“你是为了元莹?”
魏殊没有回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元忱。
“还是为了元微?”
元忱急切地问他,“还是为了淮安王府?”
他急切地在找原因,好像找到原因就能让魏殊收回那句话。
眼见着魏殊一言不发。
元忱终于控制不住,一脚踢翻了火堆。
火星四溅,烧尽烧不尽的树枝四散飞扬,映在两人眼底的红也蔓延开。
“你到底是为什么?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总是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要抛弃我!你说啊魏殊!”
魏殊看着他的眼神有怜悯,不知是在怜悯他还是怜悯自己。
“你登上太子之位,我亦仁至义尽,你也不需要我再教导什么,此后,便好聚好散……”
魏殊最后的四个字轻得像在叹息。
“你不觉得可笑吗?”
元忱笑着却像在哭,“我们那么难都过来了,你说要分道扬镳,为什么啊?”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停在这里,总比争得你死我活要好。”
看着元忱疯狂,更显得魏殊冷静得可怕。
“你就那么笃定,我们最后的结局是你死我活?你就那么认定我会狡兔死,走狗烹?”
魏殊终于看清了元忱眼底映着火光的……是眼泪。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值得看护,不值得信任?”
“是吗?魏殊?”
魏殊别过头去,不愿再看。
元忱也沉默下来。
“好聚好散……”
元忱血红的眼看着魏殊。
“去他的好聚好散,魏殊,你永远别想摆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