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惊讶,又因惊讶到极致心生恐惧。
无他,季宕身上能串起的线冗杂繁密,好似把整个九州包揽于一身。
这世上还有他不认识的人物吗?
怎么这人不知不觉,就已经成了中心人物了?
上有朝堂宫阙,下至贱民乞丐,中间的世家豪侠更是不用提,不管问季宕哪个类型,他都能从中拎出个朋友。
玄妙。
当萧铭辞听到这一段时,不屑于交友的少爷也难免浮想,想象自己也如风云剑一般被簇拥,被围聚在万人中心的模样。
多么盛大的场面,真是配得上少爷的身份。
萧铭辞迷上了听风云剑的故事,也和众多迷弟迷妹一般,想着两人若是见面,又是怎样一番刺激场面。
嗯,确实刺激。
萧七少爷一口好牙用力咬紧,一时间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什么狗屁的风云剑!就是个没规矩的疯子!
这种人怎么就没被打死呢!
“你怎么能是季宕呢!”萧铭辞不甘心,“你这种家伙到底凭什么受欢迎!”
少爷把季宕的辉煌当做充实虚荣的想象空间,可他真见了这人,却又不明白,凭什么?
凭什么少爷这么好的出身,没人愿意靠近,而一个疯了一样的混小子,却能被遍布九州的人群追捧!
萧铭辞不信邪。
可惜少爷学术不精,连个精准形容自己内心的词都找不到,于是就连少爷自己都不明白,他这不是厌恶,是嫉妒,亦是两相对照下,被映出卑劣真身的羞惭。
薛疏没搞懂他在急什么,正要开口回怼,却被季宕一抬手拦住。
薛大公子看过去,只见季宕单眼一眨,是自有打算的意思。
“……先出去再说。”薛疏是不能容忍他们在竹林再待一秒了。
季宕点头:“好啊。”
然后抄起脚边的竹篓一背,叫薛大公子又是眼皮一跳。
这鱼是真的活不成了。
今晚的厨房也是做上贵菜了。
“赔我。”
“当然,我从虞山给你钓几条小朋友,总比你这蠢鱼强。”
薛大公子:“这还差不多。”
至于萧铭辞,无人理会他的恼怒,少爷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若不是季宕拽上他一起走,恐怕少爷能在这石化一辈子。
经竹林这么一闹,薛疏也没了回梨庭行诗的心思,另找了个新亭子,三个人直接互相面对面就座。
到底是丞相之子,之前和气的时候看不出深浅,现在心情不佳,一张脸冷了下来,周遭的气场也跟着一并充满压迫。
萧铭辞头抬起不过一息,就又低了回去。
虽然薛疏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少爷还是看懂了那眼神中捎带的恶意。
“废物”——这个词直到今天正大光明贴在他的身上。
季宕只用一句调侃就撕出了他的本体。
萧铭辞自己都没想到,他还如此在意这类评价。
好话听得太多,乍一听切实的评价,竟如此刺耳。
但少爷打心底是不服气的。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吹捧的那个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面坐着两个实力派,仪态履历随便一条都能拎着他层层吊打。
“你们在竹林都聊了什么?”薛疏不放心,着重看着季宕,“你可有从他进入之后一直看着他?”
“放心,他要是真想搞破坏,早就被戳成筛子了。”
薛宅竹林可不止入林前布设奇门阵,林子里自然也是留有防备,谁要是胆大乱动,机关响动季宕绝对第一个有所察觉。
风云剑说的话还是可信的,薛疏点点头,只要竹林里该在的还在,那他原谅萧铭辞也没问题。
“那便是我冒犯了,未曾言明那地界不能入,萧公子,见谅。”
薛疏一转态度,锋芒只需一息便尽数收敛。
季宕见小少爷还懵逼着,含笑提醒他:“听见没,原谅你了。”
“……少爷没聋。”萧铭辞嘴上还在犟,只是唇角上扬,一眼就能看出死里逃生的喜悦。
薛疏:“……”啧。
薛大公子搞不懂季宕为什么护着他,但文人回击亦能不露声色。
“我已定下诗会的举办日期,再过三日便可召集诸位比拼才学,萧公子今日在梨庭不愿屈尊作诗,想必是留着真才实学在诗会展示,我为萧公子安排了首席登台,诗会一开场,便可去尽情挥洒笔墨。”
“萧公子,我很期待你的著作。”
沉默。
以为真的逃过一劫的萧铭辞:“……”
没必要,真没必要。
他背地里丢脸就算了,不要到这么隆重的场合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