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停在两人几步之外:“萧二十四,少爷找你。”
“找我?”
“现在?”
两句分别是不同的暗卫质疑发问。
前者因为知道少爷有意在疏远他,对这番命令感到惊讶。
后者则诧异得更明显,因为现在天将夜幕,萧七少爷从前还没有过晚间唤人的先例。
季宕看到秋生点头肯定,也回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随后抬步走向秋生。
“小心些,隐藏好你自己。”路过萧九时,这位一直致力于反驳他的前辈,竟低声道出了建议。
季宕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间,随后便是眨眼加呼吸,当眼皮再次抬起的那一刻,萦绕在两暗卫之间的严肃氛围悄然褪去,只剩下沉默乖巧的萧二十四缓步前行。
季宕行事好冲动,但本身不算没脑子的人。
他看过局势,知道萧九话里的重点在何处。
只是心中的委屈叫他呼吸不畅。
不应该的,萧铭辞又不会真的对他怎样。
可是罚跪的前景还没过去多久,季宕也分不清自己是否想得正确。
他一向信奉直觉。
而如今直觉带他走了条歪路。
要不试试当个老实人?季宕莫名起了兴致。
他又不是没装过孙子,前任老板面前他都点头哈气过,不就是一个被宠过头的熊孩子吗?低个头又没什么。
倒不如看看,自己若是真的一副老实暗卫的模样,萧七少爷会不会被吓一大跳!
这样想着,季宕也板正了身姿。
秋生倒是因他一路沉默,抽空瞥了他一眼。
可惜的是,季宕对这一眼毫无反应。
秋生:“……”
这便是有人要被抓弄的前兆。
画面一转,便是黑衣暗卫爽利下蹲,单膝跪地,口中念着:“属下见过少爷。”
萧铭辞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仔细一想,原来是少了季宕凑过来时那标准的傻乐。
萧铭辞:“……这次怎么不闹腾了?”
少爷心里憋屈,说出话来明里暗里都带着谴责。季宕是不清楚少爷出了趟门怎么又把自己弄上火了,但这不妨碍季宕继续演。
“焉敢造次。”
季宕头低得标准,可见这人要是想认真,是绝对不会叫人挑出错的。
而由于萧二十四一上来就如此恭敬,反倒让萧铭辞噎得不清。
你又在搞什么鬼……萧铭辞很想如此斥责他。
不过少爷也知道自己还有正事,轻咳了一声,算是对场面的认可,也算是提醒自己把眼前的事先过掉。
“萧二十四,我有话要问你。”
萧铭辞审视般的视线落在季宕的方向,由于后者一直不肯抬头,萧铭辞只能看到他乌黑绵密的发丝。
浪子学不会束发,总有几道黑丝搭在耳畔。
像风。
作为被乌黑发丝近距离抚摸过的人,萧铭辞很难不去回想。
嗅觉带来了回忆的味道,裹着泥土的青松气息涌入鼻腔。
【躲什么,怕我把泥点子蹭你身上?】
【真是个娇贵少爷,放心,只是帮你摘个小虫子,弄不脏你。】
泥土挂在浪子的脸上、手上,那人靠得很近,明明下一刻就要把他一同沾染,却又在关键时分撤离。
凌乱发丝扫过鼻翼,只留下一缕嗅不完的春天。
他不知道季宕每次都是从哪来的,怎么来一次换一种形象。
他只能等着自由的风浪迹漂泊,何时想起来他,两人才能拥有重逢。
“萧二十四。”他念着不属于季宕的名号,“你会骗我吗?”
“不会。”
季宕的回答丝毫不带犹豫。
萧铭辞突然觉得自己伤春悲秋过了头。
他总是学不会季宕的果断。
也学不会像此人一般心狠。
“可你不喜欢我的命令。”
他总是想问个明白,问个清楚,要季宕一字一句去告诉他答案。
可风不会因他停留。
纵使他问题再多,也寻不到开口的机会。
为什么问不出口?
为什么不去质疑他的态度?
萧铭辞厌恶别人的轻视,可他自己却是最轻视自己的那个人。
他害怕有些问题一旦问出口,风就会有理由绕路。
他不想失去季宕的注视。
“抬头。”
“告诉我。”
“你是否忠诚。”
于是,他把万千疑虑咽回腹腔,只留一句无意义的试探。
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