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切——”,临安府署湢室里,谢临川打了个喷嚏。
他有点儿莫名其妙,没觉着冷啊?
因他自来怕热,冬日里也洗冷水澡。如今盛夏,他从刘长风那里出来,洗了澡再去财赋司,竟然打了个喷嚏。
到了下午,他自以为知道了打喷嚏的缘由。那时,他腰抵靠在圈椅上,一双长腿搭在桌上,看《太白阴经》看得津津有味。
“流光哥哥!”一道黄莺娇啼般的声音响起。
谢临川听得浑身一抖。谁啊这是,真他.娘的肉麻!
他偏头去看,一道绯衣身影翩然而至,像是美丽轻盈的蝴蝶。
看清来人,他皱了皱眉,把书往身后一藏,跳下椅子:“以后不准那么叫我!”
宝庆公主手绞着丝帕,噘着嘴说:“上次在中瓦,是你先叫我阿妹的,现下,我叫你流光哥哥,又有何不可?”
老天,竟然很有道理!
谢临川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在额头上重重一拍,有些无奈地道:“你不在宫里待着,跑这里来干嘛?”
宝庆公主笑嘻嘻道:“我到姑母家暂住,离这儿很近,王妃便说,可以来看看你。”
宝庆公主的姑母,便是官家的嫡姐,安国长公主。她的府邸也在西湖边上,离东平王府并不远。
谢临川眉头微蹙。
宝庆住在长公主府,来找他,他并不意外,但完全可以等他回去,何必在上值的时候?
说是王妃让她来?难道是来监视自己的?他这些日子早出晚归的,指不定让父母看出些端倪。
当下,他便把一摞子牙帖、票据之类的东西铺了开来,以毛笔饱蘸了墨,圈圈叉叉地乱勾了起来。
一面写着,一面严肃地道:“我忙着呢,一大堆单子要开。待会儿,还要和街道司去御街巡逻。”
他看了看外面火辣辣的太阳,着重强调:“我们都是走着去的,可晒人了。”
“啊——”
宝庆公主也偏头看了一眼。太阳那般毒辣,她雪白的皮肤可经不得晒。
她咬着唇,很是为难,那句“我跟你一起去”,到底没说出口。
正在这时,杨松抱着一摞子文书,从外面跑进来。
谢临川看他一副氓之蚩蚩的样子,展颜一笑,计上心来。
他把杨松拉到宝庆公主面前,十分亲切友好地介绍:“这位杨郎君,叶子戏玩儿得特别好,让他陪你玩玩儿。”
宝庆公主眼睛一亮:“真的?”
叶子戏类似于纸牌游戏,自来在后宫中流行。宝庆公主是个中高手,也十分痴迷。
她曾在一个月圆之夜,将夜明珠放在琉璃盏中,借着明珠与月色,与宫人玩儿了个通宵。
此事被官家知道后,杖责了宫人,罚她禁足三个月。但宝庆公主仍不悔改,禁足期间,又偷了一副牌进去,熬更守夜地玩儿。[1]
“岂能有假?”谢临川朝着杨松努嘴,“不信你问他?”
天爷呀,杨松哪里知道,回来一趟,平白又背这么大一个锅?这二位,他又谁都得罪不起!
“这这这……”杨松支吾半天,只好道,“在下只是略通一二。但这会儿,正上值呢。何况,咱们这儿也没有叶子戏。”
“怎么没有?!”谢临川惊叫起来,“就在你案牍左边的那个柜子里,第三排第四格。好像还有骰子……”
杨松魂儿都要吓没了!
这些玩意儿确实是他的。有时候,其他人休沐,只他一个人上值,他就拿出来玩一玩。现在,被言郎君知道了……
杨松脸色煞白,感觉自己的仕途快要完蛋了。
谢临川见他神色,立马送上定心丸:“这里就三个人,你不说,我不说,她不说,谁会知道?”
他收拾起文书,清清嗓子,正儿八经地道:“现在,我要上御街巡查去了。此事,只有你们俩知道了。”
说罢,他一溜烟儿就跑了,跟身后有鬼在撵似的。
杨松眼睁睁看着他离去,一回头,正是宝庆公主那殷切而热烈的目光。他一哆嗦,赶紧跑去拿了叶子戏:“小殿下,请——”
宝庆公主眼热叶子戏,连杨松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也没注意,一下把牌抓在了手里。
……
从临安府署逃走后,谢临川寻摸着日头毒辣,需得找个地方遮阴。
若是往日,自然是叫朱明等人吃酒去。但这些日子,他跟着刘长风,学了不少东西,渐渐的,就与朱明他们说不到一块儿去了。
左右无事,他便沿着春波河溜达,胡乱琢磨着。
小河两岸杨柳依依,太阳晒不下来,更有些凉风,吹得人十分惬意。
不知怎的,那双脚好像自己有主意般,溜了一会儿,就到了八字桥下。
一抬头,正是“杏花饭馆”四个大字。谢临川眉开眼笑,大步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