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曼卿老神在在地听着她们客套,目光从斑斓的吊灯游移到了开裂的墙缝,又从书架顶半褪色的布套子转移到了桌上光滑却依旧放亮的银质茶壶。
有钱了很久的人,他的财富都是半新不旧的。
也不知道她们聊到了什么地方,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也将高曼卿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查鹭梅褪下了手腕上的银镯子,拿着在阳光下样了样:“不是我不戴玉,只是小时候顽劣,戴一个碎一个,后来戴银戴惯了,也就不想换了。”
常若淑捂着嘴笑道:“我就喜欢新式的首饰,不过我妈喜欢玉,所以我对玉也有点了解。三妈手上的这副镯子,是不是跑水了呀?”
说着,她抓起了三太太的手,也放在了阳光下。
其实三太太的手是极美的,手指白而纤细修长,指尖白里又透着粉。
只是手腕上的镯子因为跑水起棉变得浑浊不堪,衬得人也黯淡了不少。
三太太轻咳了两声,哂笑着收回了手。
“这玉镯跑水也属正常,这不是最近家里事多,我忙的不开交,也没时间打理这东西。”
她拐着弯说常家的内政大权在自己手上,气才顺了些。
“你们年轻人,戴什么都好看。乘现在时间多,可要多装扮一番,将来若是结了婚,打扮的时间就少了。”
常若淑还想再说话,查鹭梅笑道:“时间也不早了,若淑,我们也该出发了。”
她牵着常若淑走远了些,才趴在她耳边道:“你三妈是个说话厉害的,你又何苦同她找不痛快。”
常若淑狠狠地咬牙切齿道:“我看不惯她耀武扬威的样子,一个小妾,同乡下野丫头勾搭一块,就真以为自己是大太太了,你瞧瞧她端着的样!”
查鹭梅听这些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对于常家家里的污糟事,她实在没有过多的兴趣。
她转移话题道:“说到你姐姐,她身边那个……那个高曼卿是怎么一回事啊?”
常若淑半皱着眉:“说是来给常若梅当老师的。”
查鹭梅“哎呀”一声,道:“我知道她,从前在别的地方上班,不知道怎么就被辞退了。我看过她的简历,好像是……高中毕业。”
最后四个词她尾音拉得长。
常若淑顺势接着说道:“难怪她来了不到几天,常若梅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原来是她撺掇的。刚刚还打翻了一个墨水瓶子,又要去给她的高老师买衣服呢。”
快走到汽车跟前,查鹭梅掩住她的嘴,笑道:“我们少在人背后说这些话。”
另一边常若梅拉着高曼卿的手,往靠近廖家的一家裁缝店去。
“你怎么……对……这条路……这么熟……”高曼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下午阳光正烈,她流了不少汗,心中暗暗为自己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常若梅的请求感到后悔。
常若梅一边跑,一边高兴地回头介绍道:“我从前来过这,他带我来过。”
常若梅轻车熟路地引着高曼卿去到从前廖嘉树给她做衣服的裁缝店去,而后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要去找廖嘉树了。
高曼卿随手拿起两块布料在身上比划了一番,只是她不知道常若梅要去多久,挑衣服的热情也就懈怠了下来。
不过裁缝很老道,她见高曼卿没什么兴致,便主动给她挑起了布。
“新到的蟹壳青天丝棉,做一身正合适。”裁缝把布料塞到高曼卿手上,顺便给身后的学徒使了个眼色。
她一摸,的确是舒适又轻薄,颜色也淡雅素净,不至于太显眼,可也不会像服丧似的。
她几乎都要答应了下来,只是旋即想起,这衣裳起码得做个三五天,难不成她三五天之后还要来这里一趟?
想到这里,她触电似的收回了手,只推说自己夏装已经够了,目前没有做衣服的打算。
裁缝见推销不动,便歇下心思,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衣裳。
学徒要给高曼卿倒杯水,裁缝率先看出了她的意图,“啪”一声打了学徒的手。
高曼卿既然已经不是顾客,老在裁缝店盘桓便也没了理由。
她同裁缝说了一声,若是常若梅来找,便去隔壁的咖啡店找她。
说完,她便急匆匆去咖啡店,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
这间咖啡店免费的书籍报纸很多,她一边看一边喝咖啡,不知不觉间,一个多小时也就匆匆过去。
她申了个懒腰,恰巧裁缝打发了她的学徒来,只见那个小姑娘一脸不耐烦地挨个桌子找人,还是高曼卿先发现的她。
“你的那个什么梅小姐找你。”学徒撂下这句话就跑回了裁缝店,高曼卿急忙结账跟上。
只是到了裁缝店,她却傻了眼,来找她的的确是“梅”小姐,只是不是常若梅,而是查鹭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