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迟早早起床,穿了一条深蓝色针织长裙,外罩米白色风衣,头发松松绑在脑后,留两缕鬓发垂在脸侧,将她的神情藏得不甚清晰。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到沈无归已经煮好了粥,一如既往地整洁克制。他转身时略一怔,看她今天格外整齐,唇色点得比平日更红一点,眼里也似乎藏着什么光。
他袖中锦盒微微沉着,被他握紧了些。
“我今天约了朋友。”苏迟率先开口,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可能……晚点回来。”
沈无归手指微顿。
他说:“……提前约好了?”
苏迟一笑,眼角像勾了雾水的弧:“对呀!”
她没等他回应,转身就走了,声音几乎随风散去:“她还在等我呢,我出门啦。”
沈无归站在原地,一句话没说出口。他掌中锦盒微凉,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道银锁纹,半晌,才缓缓收回袖中。
苏迟走出门后,才发现雨竟比她想的还大。风衣虽有帽子,但不挡风,发尾湿了一缕贴在脖颈边,冷得她轻轻打了个颤。
她没有真的约人,只是在地铁口坐了许久,又下意识地往老城区方向走去。街道安静,老梧桐在风里晃着枝条,石板路积了水,倒映出昏黄天光。
她就这么慢慢地走着,像个不知道去哪的孩子。
“苏小姐?”
熟悉的嗓音从一侧传来,低而清,带着一丝意外的关心。
苏迟偏头,看到秦斐从车上下来了,撑着一把黑伞,神情平静,却也眉头轻蹙。
“你没带伞?”
她摇头,像是刚从雨里醒来:“……没想到会下的这么大。”
他顿了顿,眼神落在她肩上的雨痕、裙摆湿了一截的布料,最终没有追问,而是道:“上次你替我破阵受伤的事,我一直挂心。”
“没事呀,这都是我的职责,只是抱歉没能帮你一次解决,等过段时间,我师傅,”和我和好了,她硬生生吞下这几个字,“回来了,我让他来帮你,他很厉害的。”
秦斐轻轻点了点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个画展吗?”他语气平缓,“这几天在筹办内部展,有些不对外开放的藏品,你想去看看吗?”
苏迟低头笑了一下,眼里浮起一点柔光,反正现在也没地方去,“……好啊。”
她跟着他上了车,湿发贴在鬓边,整个人像雨里落下来的小兽,狼狈又沉静。后座上,小兔子玩偶半露着耳朵,身子干爽,像是一点雨都没淋到,静静地躺着。
秦斐默不作声,将车内的暖气调高,将纸巾放在她身侧。
风雨渐止,天边露出一线光,逐渐放晴。
画展设在旧区一幢翻修过的洋楼内,石砖墙面、红木窗棂,走进来便是一股沉静古旧的气息。
展品不多,却都藏得深,光线打在玻璃与帆布之间,落下安静的阴影。
秦斐走在她侧前方,偶尔回头说一句解说词,话不多,却言简意赅。苏迟安静地听,步子不紧不慢,仿佛被这微弱灯光牵着心思,一点点沉进去。
她忽然在角落里停下脚步。
那是一幅尺寸不大的油画,颜色并不张扬,甚至有些晦暗。画布上乌云翻涌,像要将整个天空吞没,而中间一束月光从厚重云层后透出,冷白如刃,斜斜照亮下方山坡的轮廓。
不是阳光,而是月光。
苏迟站在画前许久,像被什么钉住了脚步。
秦斐随之走近,低声道:“喜欢?”
苏迟“嗯”了一声,声音像雾一样淡,眼睛却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