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凌假意起身,果然刚一转身,手腕便被沈以宁抓住,沈以宁猛得睁开眼,拽着谢知凌的手腕摇晃,还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来了就不准走了!”
她起初还以为在皇宫里可以与谢知凌朝夕相伴,谁知事情并不如她所愿。她不知谢知凌竟然有那么忙,她有时两三日才能见他一面。
如今因为北边战事,能见到他的日子就更少了。
谢知凌重又坐回去,将她的手反握在掌心,笑道:“这怀孕后确实嗜睡了些,只是怕你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反倒难受。”
“才不会呢,”沈以宁索性坐起身,往谢知凌身边挪了挪,紧紧挨着他:“你不知道,是我刚才做了个美梦,正梦到最要紧的关头,哪里舍得醒?”
“哦?是什么梦?”
“是我们的孩子!”
沈以宁仰着脸,兴致勃勃讲道:“我梦见他是个小男孩,有些笨笨的,十岁了连认字都磕磕绊绊,夫子教得直摇头,模样嘛……也算不上漂亮,见过他的人都说可惜了,没把他娘亲这张漂亮脸蛋给继承了去……”一边说,一边还捏了捏自己的脸。
谢知凌听到后面,忍不住打断:“你这梦……怎地听起来并不像美梦?”
“诶呀!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沈以宁声音不自觉放得更柔更缓:“虽然他不像你那般天资聪颖,也没有我这样的好看容貌……可是,他很乖很可爱……”
“他在小书房里习字,写得歪歪扭扭,可是一见到我在门口,就迈着小短腿扑进我怀里,奶声奶气唤我娘亲,他还爱扯着你的衣袖,问东问西,净是些古怪问题,你也不嫌烦,总是他说什么你便应什么……他就蹦蹦跳跳走在我们中间,一会仰头看看你 ,一会又侧脸过来对我笑……我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时刻了……”
讲着讲着,沈以宁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中不知不觉氤氲起一层薄薄水汽。
自得知怀孕以来,她一直都处在惊喜和不安中。
这是她与谢知凌血脉相连的骨肉,有了这个孩子,仿佛天地间再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而那份不安,多是源于她对未来的茫然无措,她担心自己会不会照顾不好他,更不知该怎么去爱他。
她声音闷闷的:“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就像我梦里的那样?”
谢知凌敏锐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伸手一揽,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应道:“会,他一定会是你梦中那般乖巧可爱的模样,而且我觉得,他应该会比你梦中所见还要更好……因为他是你我的孩子,你的坚韧聪慧、善良真诚、温柔大方、绝世容貌……以及我的……嗯,些许长处,他总能继承几分。”
“你我的孩子,必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几句“护短”的话语,瞬间逗笑了沈以宁:“哪有你这样自夸的?”
“我说的……是实话。”
“嗯……那好吧,不管他像谁,总之一定是这世上最特别的孩子,所以,一定要有一个最特别、最好听的名字才行?”
谢知凌眼中盈满了笑意:“那你说,叫什么好?”
“应该要由你来想嘛,你读过那么多书,肯定能起个寓意深远的好名字!”
她满心期待谢知凌能想个天上有地下无的,谁知谢知凌直接说道:“那就叫谢沈沈。”
“谢……沈沈?”沈以宁顿时有些气恼,她没想到往日出口成章的谢知凌会说出这样直白随意的名字,偏头瞪着他:“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想!怎么能如此随便!”她特意加重了“随便”二字。
“爹爹都说名字是父母对孩子的祝愿,你必须好好想一个,让他将来能够平安幸福的。”
“那……不若就叫谢玉沈,玉在其间,倒也雅致……嗯,可我细品下来,还是觉得谢沈沈更好,琅琅上口,念来轻松畅意。”
“谢知凌!你……”
“好了好了,”谢知凌捉住沈以宁欲打人的手,脸上戏谑之色褪去,一字一句清晰说道:“他是你我的孩子,我想让他从名字开始便带着你我的印记。让众人知晓,他的父母是谁,他的血脉源于何处,‘谢沈沈’……谢氏与沈氏的骨血,这会是他此生最深的烙印,也同样含着你我对他的期许。”
沈以宁怔怔望着他,气恼渐渐消散。
谢沈沈……这名字背后的深意,或许远超任何华丽辞藻和深奥典故。
“可是……这样的名字,他会喜欢么?”
“自然会喜欢,你不是说,梦中的他很乖很可爱么?”
“陛下,”宫人的声音在纱幔外响起,打破了殿内温馨旖旎的氛围:“沈姑娘……她并未前往永宁殿,她说她就在娘娘殿外的庭院中等候。”
“知道了。”谢知凌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你找疏香,是有什么事么?”
谢知凌松开怀抱着她的手,站起身,望向帘外:“没什么大事……是时与从朔州寄来的信,有些边关的情形,时与的近况,须得让她看看,好……好心中有数。”
沈以宁闻言,立刻催促道:“那你快去,别让疏香等着了,她今日学做糕点,忙活了许久,一定很累了。”
“好,”谢知凌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叮嘱道:“你刚睡醒,千万别跑出来吹风,在殿里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诶呀,知道了,你好啰嗦,快去快去。”
谢知凌几乎是被推开了,他转身步出寝殿,庭院中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孤寂。
他迈步走近,借着廊下宫灯不甚明亮的光线,他发现沈疏香此刻已经满脸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