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疑我,也是人之常情。奴不过是一介身不由己的浮萍,在这翠云阁迎来送往,见的腌臜事多了,自然懂得几分自保的皮毛。帮你们……
或许只是…见不得这世间再多一桩骨肉离散的惨剧,徒增几分无谓的悲声罢了。但求莫要…重蹈当年覆辙。”
这番真真假假的言辞,非但未消十三娘心头疑云,反令她心中的憋闷之感翻涌难抑。面向红绡的平静面容,郁气难消,索性抓起冷茶一饮而尽。
“好个‘徒增悲声’!好个‘重蹈覆辙’!”十三娘掷碎手中玉盏,声音嘶哑,“承蒙红绡姑娘今日‘指点’,十三娘‘没齿难忘’!”
语罢,愤然转身,珠帘被她撞得噼啪乱响,挟着决绝怒意消失在门外。
红绡走至窗边,眼见十三娘愤慨的身影消失于街角人流中,面上的凄婉无奈早已被平静取代。她轻阖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室内复归寂静,唯有更漏滴水的声音清晰可闻。
“出来吧。”红绡淡声道。
雅室角落的阴影微起波澜,昭翎悄无声息地现出身形。
“她信了?”昭翎低声问。
“管她信否?柳守备已成困兽,黑云寨浮出水面,不过是替我等牵制燕王罢了。”
红绡旋过身来,莲步轻移至妆奁之前,素手拈起那柄羊脂似的象牙梳,对镜挽弄鬓边青丝。
镜面深处,她的眉眼轮廓忽然洇开一片湿漉漉的青灰。
原是窗外骤雨斜侵,水痕在镜背蜿蜒爬行,将菱花格外的檐角飞泻的银线,拓成了晃动的流光。雨珠从镜缘无声滑落,拖曳出冰凉的轨迹,恰映在她的颊边。
……
“雨霖复至。苍梧…何时能太平?”
雨声淅沥,眼前的白纱被湿气洇得半透。雨滴顺着指缝滑落,凉意在若嵁掌心晕开。她无意识摩挲腰间梅枝玉扣,温润光泽在指尖流转。
三日前,与红绡以棋推演当前局势。燕王下一步,该是顺理成章的擒拿柳守备,破除军械失窃的迷案。
然燕王至今按兵不动,若存着引蛇出洞、钓她这个幕后主使的心思,终究是要空等一场。
窗外本就阴沉的气流被那番玉石俱焚的宣言搅动得更加不安,远处闷雷滚动,仿佛呼应着室内的肃杀。
“雨霖复至。苍梧…何时能太平?” 低语消散在淅沥雨声中。
湿气洇透了若嵁眼前的白纱。檐珠顺着指缝滑落,凉意在她掌心晕开,渗入肌理。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那枚梅枝玉扣,温润的光泽在指尖流转,却无半分暖意。
思绪如窗外雨丝,纷乱交织。
此前与红绡的棋局推演,清晰在目——
燕王的下一步,本该是顺理成章地擒拿柳守备,撕开军械失窃的迷雾。然三日已过,王府方向竟无半点风声。
指尖描摹着玉扣冰凉的纹路,若嵁眸光渐深。
引蛇出洞?
燕王按兵不动,莫非是存了钓她这个幕后主使的心思?
若真如此,他注定空等。她行事素来周密,层层遮蔽,如同隐于迷雾之后。非要细究何处可能留下破绽,引他疑窦……
思绪骤然卡顿,指尖的玉扣触感陡然变得尖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记忆的屏障。
翠云阁……
月旬前那个雪夜,因纨绔争风导致自己重伤昏迷的脑后重击……
除了那双碾过琴身的麒麟纹靴,此刻,翠云阁那夜的乱象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
当时,柳衙内分明是站立姿态,身体却突兀地向前猛扑。
那姿态……绝非寻常失足。
他的膝弯……分明是遭受了来自侧后方的重击。
若嵁的心猛地一沉。
盖因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才令他失控撞来。
事发仓促,人人慌乱。但此刻,被强行拼合的记忆碎片中,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骤然浮现——
在意识坠入黑暗前的一瞬,眼角余光分明瞥见角落的阴影里,曾悄然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深目高鼻的异域轮廓,带着格格不入的冷硬气息……
昭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