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官高,他一个小小的县丞得罪不起。
可是,若任由刺史夫人在县衙胡闹,那他以后要如何树立威严?
“芸儿,我的芸儿……”
赵兰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争吵些别的了。
周放先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了口,“夫人,您确定这是申小姐的尸身吗?稍后还要交给仵作验尸,两日后可以取回。”
“这衣服,是我陪她一起做的。城西李裁缝家的手艺是最好的,这上面的祥云样式,是按照芸儿画的图纸绣的,错不了。”
赵兰馨颤颤巍巍地抚摸棺中衣服上的刺绣,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芸儿生前受了罪,如今还要在县衙待两日吗?我今天就要带她回家!”
周放先还未来得及阻止,赵兰馨的手已经掀开了锦缎。
狰狞的血肉撞入眼底,赵兰馨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瑞儿在星柔的帮助下,把赵兰馨扶到椅子上坐下,用力掐着她的人中,“夫人,夫人你醒一醒啊,夫人!”
玥儿起身看了一眼,记忆中的血腥味再次冲击她的鼻腔,她急忙跑出大堂,扶着柱子干呕。
李拾虞默默地帮申令芸盖上了锦缎,好让她先安歇一会儿。
赵兰馨醒来后,整个人呆呆的,不说话,也不闹,只是眼泪像泉水一样往下流,眼睛早已哭得红肿一片。
从怀中掏出申令芸的绝笔信函,李拾虞双手递到赵兰馨怀中。
“申姑娘昨夜寻我,托我转交。”
赵兰馨掉了一半的魂,她下意识地接过信,打开细看。
是芸儿的字。
干涸的眼泪再度涌出,她的嗓子已经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沙哑着,呜咽着。
赵兰馨已经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申府的了,等回过神来,手里的信被她的眼泪洇湿了大半,模糊了部分字迹。
申景荣忙完公务,回到家中时,才听说千灯卫带着申令芸回来了,于是马不停蹄地改道去了县衙。
简单做了登记之后,李拾虞等人便可以自由活动了。
这座城并不热闹,和翠翠口中描述的人间大有不同。
星柔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问李拾虞:“拾虞姐姐,你们人间都是这个样子吗?”
“只是这里,是这个样子。”
李拾虞左顾右盼,确定了他们来时的路。
“去哪里?”苍济看李拾虞暗自点了点头,想她应该有了主意。
李拾虞很有兴头,“去那家有四层楼的客栈,叫什么来着?”
“醉仙第一楼。”苍济帮李拾虞接上她的记忆。
“对,醉仙第一楼!我们去住它一住!”李拾虞迈开步子,大步向前。
“拾虞姐姐,你有钱吗?”
星柔已经学会了,在人间,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穿衣、游玩,都是需要钱的。
不像她们狐狸,吃点儿山间的果子,住进挖改的山洞,就可以了。
而钱,就是沈潜追着李拾虞要的东西,她们还欠了一千五百多两呢。
“没有。”李拾虞的脚步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苍济和沈潜,“但是他们有啊,先借他们的。”
“小爷可不是你们的钱庄。在那逆旅,还花了二十两银子呢。所以,你现在欠我一千五百二十两银子!”
沈潜终于开口说话了,他憋了一路的话,想说,却又时刻惦记着他还在生气,一直憋着,都快给他憋坏了。
“二十两?你给他了?这也太黑了吧,果然是家黑店。”李拾虞避重就轻,转移了话题。
“那应该是多少?”沈潜已经开始后悔了。
李拾虞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张开,“最多五两银子,多的不能算在我头上。”
“那我那十五两怎么办?”
两人你争一句,我辩一句,吵了一路,也没能吵出个定论来。
醉仙第一楼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大老远地就看到了眼熟的外乡人。
“哟呵,几位,回来啦?快里边儿请!”
李拾虞和沈潜暂时停止了掰扯,一心集中到了这家客栈上。
从外面看,虽然客栈华丽富贵,充满排场,但是进去吃饭喝酒的人并不多。
然而,当李拾虞等人越过朱财贵,踏进大堂内时,数十张空荡荡的八仙桌旁,瞬间坐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