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个一向互相看不顺眼,眼下就更不顺眼了,可苏澄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回房间去换了衣服重新下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全部端上桌了。
纪文秀和苏文德都在等着她,倒是苏鹿一点也不客气,已经开动了。
“鹿鹿,最近工作怎么样?”
饭桌上,她这位精明的母亲正对苏鹿进行着仅限于语言上的关心。
“嗯,挺好的,同事和睦,上司也还算有良心。”
“今晚还回去吗?不然搬回家里住吧,刚好你姐也回来了……”
她问的是“还回去吗?”而不是说,“回到家里就别去外面住了。”
其实在纪文秀的心里,苏鹿已经被排除在了苏家之外。
也可能是说着无心而听者有心,苏鹿苦涩地勾了唇,“算了吧,我怕我半夜被人掐死。”
苏家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和睦,苏澄从小流落在外,可却被养父母养的很娇惯,认亲回来之后,亲生父母理所当然地想要给这个从小就“吃苦”的孩子补偿更多,于是老实了没几天的苏澄很快在父母的浇灌下原形毕露。
她嚣张、任性、跋扈。
至于原本就听话乖巧的苏鹿再一次被忽略,其实她也不满过、也闹过,可换来的却是一句:“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哪个小孩子天生就是听话的,只是以前的苏怡代替了父母,给予了苏鹿应有的关心教育,却让这对父母自认为是他们的功劳,是苏鹿本性如此。
亲子之间一旦有了隔阂,那便是无论如何都没法修补的了,久而久之,苏鹿也就不再奢望了,只是对苏澄的不满也就无形中加深了许多。
一碗水端不平的下场就是姐妹间越来越深的隔阂。
顽皮的苏澄虽不至于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却也没做什么好事。
唯一一件让苏鹿记到现在的事,就是苏澄不小心弄坏了苏怡留下的玩偶,还拒不承认。
那是她们第一次打架,也是唯一一次。
苏家的两个女儿,因为一个破玩偶而不顾身份形象的大打出手,说出去也实在丢人。
那一次,纪文秀并没有问为什么,只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便放过了,从那以后,苏鹿不仅更加跟苏澄不熟,反倒跟父母也越走越远。
在外面,人人都在夸苏鹿,可只有在家里,苏家父母会埋怨苏鹿的内向叛逆与不服管教。
听她又提起这事儿,纪文秀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烦躁,“你姐姐又不是故意的,她也跟你道过歉了,你还要记多久。”
忽视一旦成为习惯,那也就不要妄图再去改变了,改变一个人多难啊。
苏鹿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只默默地吃着饭。
对于父母的偏心与不作为,这便是苏鹿最喜欢的手段。
沉默。
以柔克刚,将所有的“利刃”在沉默中全部化为软绵绵的杂草,再轻飘飘的落地。
只有这样,苏鹿才不会伤心。
陌生人而已。
苏鹿很快吃完了饭,她站起来,“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苏鹿。”
脚还没来得及离开座位,苏澄突然叫住了她。
这一声“苏鹿”实在陌生,别说苏鹿,就连苏家父母都愣了一下。
苏鹿抬头,看向苏澄。
她站着,苏澄坐着,一高一低之间形成了气势差,可苏澄却也没有因为姿势而在气场上显出什么劣势。
她抬头看着苏鹿,像是一个姐姐关心妹妹那样,温和地说:“留下吧,天色不早了,你开车回去也危险。”
“你的房间家里没有人动过,你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苏鹿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她习惯了家人的强硬,可对于这样突然的缓和实在有些不适应。
她维持不了面上的平和,皱了眉,“不了,家里还有一本书没看完呢。”
她离开了,没有人再挽留她。
她开着自己的车回了自己的家。
事后想来,她仍觉得一阵惊悚,苏澄为什么突然向她示好?
该不会又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吧?
原谅她实在不能将苏澄往好的想,却也实在想不到多坏的主意,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苏澄半夜在她的房间里恶作剧来吓她。
想完之后,自己又忍不住发笑,实在是太幼稚了,不符合苏澄的身份和气质。
老实说,苏澄自工作以后确实稳重了很多,当然也可能是距离产生美,她太久没有见过苏澄,于是产生了比较美好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