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这个拿着给弟弟啊。”被唤作阿水的哑女面上先是一惊,连忙摆手要拒绝,但被塞进手中的糖果沉甸甸,坠得她手只能比出一个谢谢的手势。
阿水爸妈当年偷渡来时正好怀着她,她妈在船上受了惊,早产把她生下来,孩子呱呱落地在飘荡于公海之上的船舱内。
闭塞的船舱内本就进不来空气,现在又要多出一个人来分食这点稀薄的氧气,没人欢迎她的出生。
只有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自诩是读过书的,他给孩子起名叫阿水,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主,心想,叫阿水就阿水吧,反正也是海上出生的,到底是跟水有缘。
等到船靠岸,船舱里的人一窝蜂地往外跑,阿水她妈抱着她,看着身边的男人埋着头睡得正死,她好心想要把人叫起来。
“大哥,靠岸了。”
可这一推男人竟直直倒了下去,原来早就被憋死了。
也是下船了才知道,原来女儿竟是个哑巴,也不知是打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还是在船上落下的病根。
阿水一晃就长大了,曾经的三口人又多添上一个,弟弟出生后基本都是她在带,爸妈白天出门干活,她临到月亮上来就抱着弟弟去胡同口等,直到有一天再也没见爸妈回来过。
她听说矿里压死的工人是会给家属抚恤金的,唐人街里好多人都要来了。
阿水便也背着弟弟上山去要,她是个哑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弟弟在她后面喊的倒是厉害,哭的简直是震天响。
还没等找着管事的两人就被一块给赶出来。
弟弟越长越大,花销自然也大了,没有工作愿意找一个哑巴,阿水就走街串巷,帮着邻里做点散活,日子紧巴,但也勉强能活。
她把手里的糖宝贝一样捧回来,男孩坐在桌前,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继续低头摆弄手里的东西。
她弟弟一贯这样,怪得很,阿水见怪不怪,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剩下的都被她收到橱柜最里面。
男孩总是能在天快黑时等到姐姐回来,可这个瓢泼大雨的夜晚,阿水回来的格外晚。
哑巴不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们急了嗓子里也能发出咿呀不成语调的哼唧声。
阿水那晚便是如此,她落汤鸡一样进到屋里,嘴里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她双眼满是恐惧地瞪到最大,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一看,简直形如枯槁。
她用那双干瘦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脖子上,指甲全部扣在喉咙处,力道大的她脖子已经满是抓痕,道道见血。
男孩冷眼看完看着阿水在地下苦苦挣扎,她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一下比一下用力,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脖子扒开。
那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男孩不知道,阿水也说不出来。
噗嗤——
阿水终于不再叫,她眼神死死盯住眼前的男孩,又一点点黯淡下去。
男孩在一片血水中替阿水把脖子从里到外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是什么让她害怕。
第二天阿水的尸体被人发现,群情激愤,他们说要让凶手以命偿命,或许不止是为了替阿水出头,单单是能够杀掉一个上流社会的贵族,就足够让他们兴奋了。
人人都说是那个画画的学生杀了阿水,男孩混迹在他们之中,听的多了,连他自己也信了。
他举起干瘦的手臂,学着他们的样子,嘴里高声喊着,“杀人偿命!”
郁之伤得远没有他自己想的严重,他一路摔下来,都是辗延垫在下面的。
他虽然摔得疼,但都是些皮外伤,好在没伤到骨头。
郁之现在就仰面躺在床上,罗伦则坐在离他五米开外的位置上弹钢琴,
累死了,他一想到罗伦在身边就发怵,一动不敢动,这么躺了不知道到多久,全身的肌肉都酸了,还不如把骨头摔断呢,到时候罗伦可怜他,没准还能把他的头骨端下来给自己煲汤补补。
郁之想到这不禁给自己逗笑,他嘴角不正常的抽抽了两下,下一秒琴声戛然而止,耳边传来罗伦冷淡的声音。
“醒了?”
糟糕,暴露了,再装看来是装不下去了,郁之无奈只能睁开眼,“嗯。”
可琴声一停,郁之便察觉到了另一件事,他有些惊喜道,“雨停了?”
“停了。”
罗伦起身,信步向他走来。
郁之对于他面具下是个骷髅头这事还没消化好,见他过来,本能地往后退,漏在被子外的脚却被拽住。
郁之吓得打了个哆嗦,随即便被罗伦拽着脚腕拉了过去。
他无措的避开眼睛,罗伦却并不介意上一次见面还坐在他腿上孩子现在却和自己格外生疏,他动作轻柔,替郁之抚平压翘的头发。
“你可以离开这了。”
郁之眼睛一亮,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我不走。”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辗延居然敢抛下他自己跑了……
坏男人,郁之恨得咬牙切齿。
他屈膝用力,撑起身体跪坐在床上,伸出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横在罗伦眼前,朝他卖惨,“你看,都是他弄的。”
他声音委屈巴巴,一副求罗伦给他撑腰的样子。
“是吗?”罗伦握住他的手,把伤口从里到外摸了个遍,直到郁之疼得缩回手他才停下,他看着郁之故意跟他装哭的脸,开口问,“那你想怎么办呢?”
“那当然不能就让他这么走了。”郁之响起那条新的主线任务,将罪恶终结于火焰……
既然给罗伦做学生不用非要画画,那终结罪恶,也不是非要杀罗伦不可吧……
辗延抛下他自己跑了就很罪恶了,简直罪不可赦。
他拉住罗伦的手,不顾满身的伤痛,“让我杀了他,他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