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注意到汤慈荣盯着桌上花瓶中的菊花,陷入沉默,她立刻明白了什么,转而用乐呵呵的语气问道:“小伙子,你还是要玉米肉馅饺子吗?”
汤慈荣一愣,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嗯。”
饺子馆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汤慈荣坐在窗边发了会儿呆,他看着窗外的人群和车流,一看就看了很久,直到碗里的饺子凉了,才回过神来。
吃完饺子的汤慈荣选择走路回家,阳光穿过树枝洒在地上。
他走得不紧不慢,在路过一家小卖铺时,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小卖铺里有着七八个顾客,店铺的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正坐在小板凳上,吹着电风扇,享受着午后的悠闲。
汤慈荣走到冰箱前,没看到有樱桃气泡水,便拿了一瓶矿泉水。
“两块。”老爷爷笑着看他。
汤慈荣付了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高瘦的身影快速冲了过来,不小心撞到了他。
舒宇池立马说:“抱歉,没撞到你吧,我急着买完东西去学校。”
当他抬起头时,看到汤慈荣那张脸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张脸让舒宇池回想起了小时候,他好几次在家里的大门口看到了汤慈荣。
初中他转学到江北市读,每年的年底他都会看见站在路边的汤慈荣,望着自己的家。他不知道汤慈荣在看家里什么地方,但他知道汤慈荣站上一会儿的时间后就会主动离去,甚至他从未有机会与汤慈荣交谈过。
直到由于他升高中的原因,又去了别的市读书后,就再也没看到过汤慈荣了。
汤慈荣同样对着舒宇池说了一声抱歉。
他自己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舒宇池的歉意后,自己也不打算说什么,便离开了。
“舒有季!”
没走几步的汤慈荣听到这名字,猛然停下脚步。
这声让汤慈荣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红了眼,下意识的转过身来。
他抬头,视线很快扫了眼四周,根本就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舒有季是我姐,你认识吗?”舒宇池追出来,从书包里拿出那三本陈旧泛黄的笔记本。
他声音紧张又期待。他想知道,这个连着几年都偷偷来自己家门口的男人,是否与姐姐认识。
“你为什么每一年年底都会来我家门口站上一阵子,你又在看什么?”
汤慈荣一怔,眼前的少年与记忆中的舒有季交汇在一起。现如今,他虽然长相已经长开,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透露着熟悉的气息。
舒宇池和舒有季的眉眼很像。
舒宇池生得清秀俊逸,气质出挑,显然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舒宇池连忙翻开其中最旧的黑色笔记本,展开最后一页,语气莫名激动起来,“我知道你来我家,你好像并没有恶意。但我想问你,你是叫汤慈荣吗?”
他用手指着写在本子上的名字。
二人沉默半刻,周围只听见树上虫鸣,路上车鸣,独属夏季的风吹拂过他们的发梢。
“是我。”
汤慈荣注视着他,柔声。
舒宇池听到汤慈荣的话,心中一震,很开心,“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记得我姐姐。”
汤慈荣只浅笑,细细看他,觉得可爱。
舒有季是汤慈荣这辈子认定的人,他怎会忘了。
汤慈荣看着舒宇池的反应,微笑着又解释道:“我恋旧,每年都会去看她和她的家人。因为,我这样做,她看见的话,会很开心。”
舒宇池把视线聚集在汤慈荣身上,发现汤慈荣已经回不去年少时的模样,就连这一身校服也明显不合身。但汤慈荣穿着年少时的校园服装,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吸引了周围路人的目光,好像此时的汤慈荣穿上校服倒另有一股劲味。
他不理解汤慈荣为什么这样穿,但赞同他。
可能,他怀念青春,也怀念青春里过去的人。
汤慈荣就站在那里,嘴角张扬着笑,眼底带着温柔,全身散发着一种成熟而帅气的气质。
“我在苘信大学读书。”舒宇池抿唇。
“好巧,我也在苘信大学,在教书,是数学教授。”汤慈荣心一怔,眼神多了几许关心,“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很放心。”
汤慈荣左腿虽然不易察觉,但有些撅起,舒宇池偷偷撇了眼汤慈荣的左腿。
可正因为舒宇池这一看,让汤慈荣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的把左腿往后放了点。
“走了。”汤慈荣说。
舒宇池从汤慈荣左腿上收回视线,犹豫半会,连忙再次叫住了汤慈荣,“等等。”
“你对于我姐姐……我看得出来……”舒宇池轻声说着:“我相信这样的你,我姐也不会讨厌的。”
“我姐那晚回来,晚上她抱着礼物在房间哭了,后面快递员上门,她又把礼物寄出去了。”舒宇池想起这件事,盯着汤慈荣发红的眼眶,可能是心疼姐姐,又可能是觉得汤慈荣也挺可怜的,他于心不忍,终是开口说了出来,“我姐在救护车上也要发消息给谁,我猜她在乎的那个人应该是你,我姐不太善于表达,如果喜欢你的话,她早就告诉你了。你发现了吗?”
汤慈荣愣住了神。他们二人就这样站在小卖铺的门口前,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映照出两个重叠的身影,只剩下两人之间的对话和心跳声。
舒宇池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汤慈荣的回答。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你现在还喜欢我姐吗?你要说真话。”
“喜欢。”汤慈荣湿了眼,不由一笑。
舒宇池惊讶,目光再次落在被阳光集于一身的汤慈荣身上。
他为了我的姐姐……哭了。
喜欢两字说出来很难吗?难到会让人而伤心。
舒宇池不懂。
但,眼见为实,他懂眼前这个男人是爱姐姐的,死心塌地的爱。
舒宇池去逛过忻德中学,也听说过一些往事。
忻德的王牌破题无数,也还是没解开一道题。
他千题破,一题囚。
舒有季是汤慈荣最后一道难题,从未解开,解不开反在心中成了一道结。
“姐姐不在了,这笔记本最好的归宿应该是你。我们都要好好的,再见了!”舒宇池把笔记本物归原主,他视线落在本上,坦荡一笑,最终又瞄了眼汤慈荣的腿,“哥哥,你路上注意安全!”
汤慈荣“嗯”了声,注意到他的书包,提醒他,“等一下。你把书包拉上,怕掉东西。”
舒宇池停下脚步,回过头,才注意到书包没有拉好,书包口敞开着。
舒宇池点点头,脸上一副认真的表情,说:“不会了不会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东西遗失,还是忍不住夸了汤慈荣一句,“哥哥真仔细。”
舒宇池走了几步,又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汤慈荣离去的背影,心里爬上点苦涩,大喊道:“如果我姐姐给你托梦,你记得告诉她,我们都过得很好。”
“好,知道了。”
“哥哥!我以前听姐姐说,爱笑的男生超加分,哥哥加油保持好心情。祝哥哥天天开心!”
“好。”
“姐夫,拜拜!”
如果真是这样,一声“哥哥”和“姐夫”,舒宇池早就想喊了,当打开笔记本时,他好似什么都明白了。
他想,笔记本里除了公正的笔记,还有藏匿多年的秘密也该公布答案,爱意也将在这一天浮出水面。
一切事,有开始终会有结尾,而他们也会从无人问津到众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