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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慈荣沉着眼,朝门口走近,脚步放轻,不敢发出声响,好似怕惊扰枝头停留的蝴蝶。
他走到门前,眼珠像生了锈的锁心,睫毛颤动着。
透过门缝。舒有季刚刚一身校服已在换衣间换了件舞裙出来。
舒有季站到中央,窗帘被窗外的风吹动着,一面墙嵌着玻璃镜子,靠窗的半边镜面反着淡黄的光晕。她生着白净的瓜子脸,弯弯的眉下,细长睫毛忽闪,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中眸色坚定,侧脸垂着发梢。
汤慈荣看出了神,眼前画面与脑海中的回忆完美的重叠。
“妈妈,我们来到了这里,就不会被爸爸找到了吗?”幼时的汤慈荣看着湖面闪着金色的水光,仿佛见到了唯一的希望。
“慈荣别怕,妈妈带你摆脱了那个家。”汤如意心酸到感叹着,是啊,终于离开了地狱般的地方。
湖面之上,天边夕阳无限好。
汤慈荣是土出土长的荷镇人,生长的地方是个环山的小镇子。
当他第一次参加由学校组织的野外野营,出游时,那会的他坐在大巴车里,喜出望外。眺望青山,脑子里想着地全是,大山的背面是什么样的?
对于没离开过家乡的孩子,汤慈荣好奇的问老师:“翻过山,走到山的尽头,那边又是什么地方?”
老师没回答他,思考后的老师只是笑了笑。
直到汤如意带着他从此远离家乡的那天,坐着一辆又一辆的大巴,窗外连绵的山在眼前一晃而过,这也是他第一次远离荷镇来到了繁华的城市——
江北市。
搬居后,汤如意告诉他说要好好读书,在这里,你要比以前更努力。
汤慈荣当时还小,只能茫然的答应着。
母亲把他送入一个比以前还要好的学校读书。上课前他期待了下,课中他挺直背板,课后他的自信心被打击了,这是他第一次马马虎虎的上完一节课。
学校的老师们上课进度很快,知识也是他没学过的,是他到后面才能学到的知识。
他跟不上老师与同学们的脚步,临时转学的他又正巧赶上这个学校的小考测试。当试卷发下来后,不知道动笔的他硬着头皮写完了试卷,因为他从来不交白卷也不敢交白卷。
全部的考试一考完,他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考得很差,等成绩出来他确实成了班级垫底。
全班人嘲笑他,严重点甚至谩骂他,粗鲁的词汇也是他在镇上没听过的。那段时间,汤慈荣成了所有人的靶子,他没有朋友,孤立无援。
以童年为题的作文,汤慈荣开头提笔就点明。我的童年是阴暗的,是深不见底的暗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是连呼吸都裹着潮湿的水汽,但未来,我想用指尖触碰那遥不可及的星光。
因成长环境影响,汤慈荣比一般小孩懂事早。
以前每次考年级第一到花禾小学后就只有给别人垫底的份。
这份成绩单汤如意看到时一声不吭,随后又跟汤慈荣重复了那句:“好好读书,要比以前更努力。”
他明白了自己与他们的差距很大,思考母亲的叮嘱。
自此,汤慈荣下了苦功夫,他隔天温故知新,晚上挑灯夜读,不许自己再掉队,他要往上爬,爬得更高。
初二暑假那年,汤如意第一次带汤慈荣去吃了一餐玉米肉馅水煮饺子。回家的时候路过种满植被的公园——松湖公园。
宽广的广场,播放着摇滚的音乐,一群大妈大爷老太欢聚在一起跳广场舞。
汤慈荣在公园的人群里,瞧见了跟他年龄相仿的,一个漂亮女孩子。
那个女孩皮肤很白,一身干净的长裙穿在身上,更显得她白得像天上的云。
连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轻飘飘的,像云一样。
他把女孩比作了以前经常抬头可见的天空,空中是蓝天白云,是自由。
女孩很惹人怜爱。她晃着一位大爷的手,拿过大爷手里的红扇子,高兴的站在了另一边的石台上,翩翩起舞。
她的裙裾随风摆动,植被的绿色衬托着她的白色,清雅的面庞泛起笑颜。
她似林中精灵,汤慈荣只用两个字形容眼前的女孩“很美”。
汤慈荣站着不动的举动,被汤如意询问:“怎么了?”
“……没。”汤慈荣收回视线,重新抬脚,听到那大爷对女孩喊着:“有有,该回家了。”
奔跑的舒有季与他擦肩而过。
大爷乐呵呵地牵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同样走着回家的路,他们那边是欢声笑语,而汤慈荣与汤如意这边,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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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慈荣思绪回过神来。
视线中,舞蹈室里舒有季的身影有点模糊。
隐约可见,她依旧穿着简单的白色衣裙而起舞。她轻舒手臂,以右足为轴,转了一圈,动作优美,翩若惊鸿。
汤慈荣抬手揉了一把眼睛,眼眶微红。
他默默后退几步,转身离去,快步走过石子路,碰撞着狗尾巴草来回摇晃。
初三那年,汤慈荣如愿以偿的考上了江北市的重点学校,忻德中学。
对于初二那年暑假,松湖公园里初次遇到的舒有季,没想到会在高三开学前的暑假,在木棉巷中与她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