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了,赵旭同学。”
僵硬的二人对话中陡然插入第三人冰冷的声音,赵旭一直游刃有余的模样猛然被打碎,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被突然抓包,但又自我暗示般挺直了腰板,他的目光错愕地投向杨树倒扣在桌面的手机上。
他刚才就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还以为是在录音,所以一直避免留下关键性的证据,却没想到其实是转播给端凌曜听。
端凌曜坐在书桌后的雪茄椅里缓缓坐正身子,刚醒的中年Alpha像头慵懒的雄狮,没打发胶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角淡纹,但深色的睡袍包裹的胸肌雄壮有力,这是他依旧处于盛年期能够捍卫妻子的证明。
阴影下交叉的五指骨血分明,缠绕骨骼的青筋性感微凸,他双手置于唇前,垂眸道:
“你的档案已经被海市人力资源中心接管,那里有一份薪资丰厚、发展空间大且符合你本专业的岗位,下午就过去吧。”
“……你说什么?”
赵旭莫名其妙,端凌曜说得太理所应当了,仿佛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他也已经同意了。他摇头,极为抗拒地靠进椅背,抓着桌沿声量加大:
“凭什么?”
“具体事项会由你面前的杨助理告诉你,住宿、来往车票、包括你的就业申请表都准备好了,”端凌曜的确不是在和他商量,淡声吩咐,“杨助理。”
“是,端总。”
杨树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相应文件摆到赵旭面前,一个个需要本人身份证明才能置办的文件车票就这么摆在眼前,盖了公章的入职表上赫然写着他赵旭的名字,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都在告诉他——
你什么都不是。
赵旭咬牙道:“我不去!”
二十多的男人,还像个小孩似的大喊大叫,实在是幼稚,所以才说不管Alpha、Beta还是Omega,什么年龄段的男孩都惹人烦。
端凌曜从查出赵旭的那一刻就没把他当个对手,他端起咖啡杯浅啜了口,“嘘”了声:“公共场合保持安静,不要做个没教养的孩子。”
“闭嘴!”
赵旭陡然暴怒,一股脑推开桌上文件,昂贵的骨瓷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幸好文件用透明文件夹提前包装好,泡在咖啡液里依然完好无损,但闻声赶来的服务员见状为难道:“这……”
杨树:“不用担心,待会照价赔偿。麻烦拿两块毛巾。”
“好的。”
杨树正欲俯身把文件捞起来,但弯腰的瞬间眼前一暗,另一只大手快她一步先捡起文件袋,郑梦时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干净毛巾仔细擦过文件袋的边缘,放回空荡荡的桌面。
杨树错愕,但看到郑梦时轻轻一敲耳麦,便心中了然。
这是个身高体型各方面都完全碾压对方的成年男性,外套下的战术肩带完全勾勒体型,郑梦时戴着微型耳麦沉默地坐到杨树身边。
他像座大山,镇住赵旭还要再扔的动作,却令他更加愤怒:“什么意思!你是要把我硬拖过去吗?你这是犯法的!”
“我是请你,磐衢集团有义务为符合条件的贫困生安排实习单位,白纸黑字的合同,合理合法。”
“还是说,其实你更想进公安局,详细阐述你如何一次又一次入侵公共监控系统,删除并刻意损坏监控记录以及对自己的资助人下手,试图害他流产。”
电话那头成熟的中年Alpha语气毫无波澜,他越是冷静,电话这头的男大学生反而越是出离的愤怒,他痛恨这头Alpha高高在上的语气,这些所谓的Alpha和Omega,不过是被气味驱使的野兽。
不仅是他,还有其他人。
初中那个Alpha班主任,仅是因为第二名的Omega女生没得到奖励哭泣,就把本该属于他的蓝莓蛋糕让给了她;比他后搬进宿舍里的大一师弟,成天夜不归宿在酒吧喝得烂醉,却仗着自己是比辅导员高一级的Alpha,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信息素逼迫辅导员给他批假;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Omega,觉得自己等级高就颐指气使,随便在网上找了个不入流的程序员就敢拿来威胁他……
哦,对了,他差点忘了,还有他那个不负责任Omega母亲,只因为他是Beta就抛弃他,把他丢在破败贫瘠的山沟里,留给只知道酗酒打人的爸。
除了沈穆,只有沈穆,不会因为他的第二性别而歧视他。
只有沈穆会代替母亲,温柔地拥抱他。
空白不公的世界里,只有沈穆是鲜活的。
蓄积在心底的愤怒熊熊燃烧,赵旭狠狠盯着杨树的手机,四肢因暴怒而颤抖,他“刷”的站起身,愤怒在温婉的钢琴曲逐渐升调:
“你很得意吗?端总,你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享受着高等级Alpha的特权,所以才会拥有世界上最美好一切。你真的爱沈穆吗?不!你只是把他当作一种荣誉、一个战利品、一个用来炫耀的奢饰品!你根本不懂他的价值!不配拥有他!”
极度的愤怒与妒忌交织,对于这世界的不公,他歇斯底里:“你这种人,怎么会理解我们的处境?你们拿鞋底践踏我,又凭什么要求我遵守你们指定的规则!”
这该死的第二性别,注定了他们无法站在平等位置上对话。
赵旭这一番话吼完后足足过了五分钟,端凌曜才重新开口:“说得不错。”
“只是我很好奇,推他下楼,害他受伤,让他落泪,就是你口中爱他的方式吗?”端凌曜察觉到赵旭要插嘴反驳,“还是说,这只是你的一己私欲?”
赵旭陡然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
“十年前沈穆以个人名义建立了社会贫困资助机构,由于资金有限,第一批只资助了包括你和杨树在内共十五名孩子。当时所有孩子的名单和资料采集都由沈穆一手操办,在去每一个孩子家里时,他都问了一个问题。”
端凌曜敲了敲桌,眼神忽然变得很悠远:“他问——”